珠帘暮卷,物换星移。时间抹尽几缕沧桑,转眼间一年光景已过。 又是春暖花开时节。仲府门口大红喜字高挂,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来往宾客络绎不绝,纷纷向仲府迎宾道喜。 苏州城中,人尽皆知,今日是仲府四小姐大婚之日,远近亲朋好友,纷纷前来道喜,便是那城中路人,也忍不住凑个热闹,仲府门口更是搭了舞台,戏曲评弹轮番上演。 台上一曲《西厢记》刚演完,台下观众轰然叫好,便听有人道:“这《西厢记》固然感人,但若说起仲四小姐与刘公子的故事,那也是感人肺腑,让人落泪。” 一旁人道:“可不是,仲四小姐和刘公子是天生的一对,二人金陵定情,一路患难与共,刘公子巧施连环计,破了陆家奸邪;仲四小姐独闯寒山寺,阻止刘公子出家为僧。这故事,如今市井说书尽数传开了。可不比《西厢记》里面那张生、崔莺莺感人。” 众人多是听过这故事的,大家小姐爱上佛门俗家弟子,一个身在豪门,一个身在江湖,郎情妾意,却又为世俗所阻扰,几经波折,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份真诚,不知感动了多少闺怨少女。只是如今洞房花烛,喜结连理,所有一切都划了圆满结局,又让故事外的人听在耳中,甜在心里,忍不住道一声“真好”,遇到那书生学子,难免会吟上一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仲家如今引领苏州丝织刺绣一行,又与江南丝商合作密切,仲四小姐如今执掌仲家,便是这行业中人前来贺喜者,便已经陆陆续续不下百人。加上仲家多年亲朋好友,齐聚一堂,据说连皇宫内的贵妃娘娘,都派人送来了贺礼。众人齐聚一堂,茶余饭后,自然也免不了议论纷纷。按理说,仲家嫁女,应该大红花轿,抬着仲四小姐一路去了婆家,但那刘公子乃是在寺庙长大,不过是个俗家弟子,无亲无挂,仲四小姐虽是嫁人,却并未出仲府,但这般成婚,与平日里嫁娶之礼并不一样,况且,也没听说那刘晗卿刘公子是入赘仲家,也不知到底算仲家嫁女,还是算仲家纳赘婿。 此时三拜已毕,婚礼已成,新娘也入了洞房,新郎却并没出来敬酒。众人心中虽想一睹风采,但既然未见新郎官,也不好明确去问,彼此间敬酒行令,倒也闹得热火朝天。 正喝得兴起之际,忽听得府中一声唱喏,仲老太君一身华服,手举拐杖,徐步走到客厅,坐于高堂,面对来往宾客道喜行礼,脸上笑容满面,和蔼至极。开口道:“诸位远来是客,今日我仲府大喜之日,还请诸位吃好喝好,若有怠慢之处,还请海涵。” 仲老太君德高望重,众人见她出来说话了,哪里会觉得怠慢,纷纷又向老太君道喜。老太君笑容可掬,向众人回礼,一场婚宴,直闹到半夜,方才散去。 仲府洞房,红烛映照。仲画辞又是欣喜,又是紧张,又是娇羞。从进了婚房开始,心中便如小鹿般乱窜。她几次轻拍酥胸,想让自己心情静些,脑中回忆与刘晗卿历经波折,如今修成正果,也不知今晚,卿郎会与她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越想越是羞涩,隔着红盖头,只觉得面颊已然红透。 这般等了数个时辰,也不见刘晗卿回房,心中不由有些埋怨,暗道:“这呆子,不会真和外面那些人喝得酩酊大醉了吧。”又一想:“今日是大喜之日,他心中欢喜,若真喝得醉了,我是不是该给他准备醒酒汤去?”转念一想:“典姥姥今日跟我说,这红盖头要等新郎来揭,自己万万不能动的,我若去准备醒酒汤,这红盖头挡着,终究有些不便......”一时心中思来想去,犹豫不决,又等了一会儿,忍不住有些焦虑,轻轻唤了几声,贴身丫鬟木槿推门道:“小姐,可是叫我?”仲画辞幽幽道:“外面宾客可要散了?” 木槿道:“早就散了!”仲画辞道:“那,你家姑爷呢?”说罢,只觉脸如彤云,烧得更烈。木槿面色疑惑,往房中左顾右盼的一会儿,歪着头道:“姑爷还没回来吗?我一直以为姑爷已经在洞房了呢。” 仲画辞闻言一愣,掀了盖头,木槿想阻止已然来不及,就见自家小姐道:“祖母不是让仲宣陪着他吗,仲宣人呢?” 木槿啊呀一声道:“小姐你先别急,我去问问。”一溜烟跑了出去,没过多久,又跑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小,小姐,仲宣好像也不见了。”仲画辞顿时急了,道:“去,吩咐人找,把整个仲府翻过来也要把姑爷找到。” 木槿见小姐神色慌张,自己也慌了神,忙去通知人寻找。仲府众家丁将将送走客人,忽听得木槿传了小姐话,顿时又忙碌起来,整个仲府霎时间灯火通明,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全是人四下寻觅,便是茅房井口都看了,就是不见刘晗卿身影。 仲画辞神色幽冷,一个人坐在新房中,怔怔发愣,心中又是凄楚,又是委屈。实在想不通新婚之夜,刘晗卿为何会不辞而别。 仲府人找了大半夜,刘晗卿便似人间蒸发,连陪他的仲宣也不见了踪影。木槿收到这个消息,心中忐忑,战战兢兢走到仲画辞面前,小心翼翼道:“小姐,姑爷,姑爷没找到。我们里里外外都找了,也没见着身影。” 仲画辞幽幽一叹,良久方道:“不用找了,他既然想走,我又何必强求。”忽而起身,一脸愠色,怒道:“好你个觉色死和尚,敢逃婚,看我抓住你以后怎么治你。” 木槿见自家小姐忽而站起,吓了一跳,吞吞吐吐道:“小,小姐,你这是要......”仲画辞看了她一眼,道:“没什么,我现在总算明白二姐说那话了:夫君嘛,总得管得严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