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鹰掠过天空,鹰睃垂下,一下子又惊得掠翅高飞。 天空之下,整座成都弥漫的硝烟,已然要遮天蔽日。厮杀的声音,战死前的悲吼,还有敌我辎重的嘈杂。 “吊滚檑木!” “卡,卡!” 士气疯狂的北渝士卒,在许多裨将都尉的带领下,循着常胜的吩咐,不断逼近城关,摧毁守军的锐气。 吊下的滚檑,在几十个北渝死士的奋勇下,殉了二三十人后,终于将抱木卡住了铁索。 城上城下,声声的怒吼不断响起。 城内的投石车,将收集到的巨石,如同陨石一般,不断抛落到北渝方阵里。远行奇袭,未能携带大型辎重器械,但即便如此,常胜还是从栀水郡里,取了一些简易的城车,再加上就近伐木,攻城的器械虽有不足,但足够填补四座城门的攻势。 轰。 又是一颗巨石落下,十几个北渝士卒,在滔天的巨响中化成了肉泥。但在他们的后方,疯狂的攻势下,又有新的士卒填入。 如他们所知,蜀人烧毁了他们的粮草,已经无了任何退路,唯有奋勇向前,攻破成都,才是唯一活下去的机会。 “吾友乌峰——” 城头上,一个将官堂的才俊转头,目眦欲裂地高喊。 在他的面前,另一个叫乌峰的将官堂才俊,被箭矢穿烂身子,怒吼着死在硝烟之下。 呼啸的女墙之后,老丞令王咏满脸都是烟尘,艰难地喘着大气。城下的北渝人,此时都像极了疯子,攻城之势,越渐地凶猛。 守城的子弟军,不知战死几人。 “老丞令,还请退到城下。”有亲卫走来,焦急地要扶起王咏。 “我退你老娘,随我提刀杀贼!”待脸色稍稍恢复,王咏又举起了刀,呼唤着士卒继续血战。 城下的位置。 姜采薇,李小婉,以及赵翡三人,都已经披上了甲,与少主徐桥一道,带着百姓,不断将受伤的士卒,从城头上救下来。 救得越多,偏死得越多。到后来,城下的百姓们,看着这些十五六的儿郎死去,都忍不住悲哭起来。 城外的常胜,硝烟中的脸庞,依旧清冷无比。一边看着城下的战事,一边会偶尔垂头,思量着什么。 当然,还不忘问及天策营的战况。 要知晓,在攻破成都之前,天策营若是挡不住李柳的南海军,他们将功亏一篑。 “军师,天策营战死者过半……” 常胜闭了闭眼,环顾箭楼之下。 “尚有多少退下的伤卒。” “二三千之数。” “让这些伤卒,组成策应营,填……上天策营的空缺。告诉他们,若不战,便都要死在此地。有朝一日,我北渝的大胜,定然不会忘了他们。” 阎辟沉默了下,抱拳转身离开。 常胜身子微晃,但终归是慢慢撑住。继续抬头,看着鏖战的成都。打到了现在,只要再坚持一下,成都必破。 攻破了成都,破了西蜀王宫,擒了西蜀少主,蜀人士气必定大破。到时候,主公那边,或是黄之舟那边,都将成功杀入蜀境。 到时候,蜀军若回援,西北兵力将彻底空虚。若不回援,这西蜀诸州的百姓,只怕要当这西蜀王室的人都死了。 奇袭成都,虽阴邪且困难重重,但其的意义,无异于斩断西蜀的双臂。 “杀,杀!” 天策营大将孙飞,满脸都是尘烟的污垢,提着刀,领着诸多的北渝士卒,死死挡在官口的位置。 在南海军中的李柳,在猜出了常胜的意图后,更是脸色焦急。几乎是不管不顾,与交州大将陈富一起,奋力要突破天策营的防线。 …… 成都城内。 诸多的百姓,自发奔赴城门。十五六的儿郎战死后,又有十二三的少年们,迅速跑去了铁坊,披上不大合身的袍甲,准备拿起武器。 官街。 袁冲的府邸。 这位大纪皇室的袁姓血脉,此时正在家仆的操持下,披上了甲。 “三兄,我真要去么。” 被称为“三兄”的人,正是老袁王的养子严唐。不同于他人,哪怕袁家失势之后,严唐一直作为幕僚般的存在,给袁冲出谋划策。 当然,这些出谋划策,大多是为了将来考虑,死死抱住西蜀的大腿。 “当去。”严唐沉住声音,“哪怕少主砍了一刀北渝人,待西蜀王回都,亦会大喜。若是不去,西蜀王必然会查得出来,不管以后这天下如何,少主恐怕都活不得。少主莫忘,先前就错了一步棋。” “三兄,我许久不练刀弓,恐身子无力。” 严唐怔了怔,蓦然大怒,“老袁王何等英雄,垂暮之年亦能奋勇杀敌!少主,你莫不是要学昏君袁安?” 听到这个名字,袁冲大惊,再无半点惧意,待披上了甲,便和严唐一道,带着三百余的家仆,往城门方向赶去。 只出了府邸,袁冲才看见,四面八方的,都是奔赴城门的蜀人。连着清馆的花娘们,都已经走下了香楼,收好了春帕。只将头发胡乱盘着,便和其他的百姓一起,将守城的辎重,不断运去四座城门。 “吾生得晚,未及十八,小子敬拜列位前辈父兄,愿同赴死!”一个脸庞青稚的少年,披上甲后,与许多同岁少年一道,匆匆提刀跑过长街。 城中的各个街道,到处都是人影。 送子奔赴后,一个失神的妇人转过身,捂着嘴哭了起来。 …… “我西蜀——” “吼!” 城头上,十五六的子弟军们血战不退,最凶险的一次,已经有先登的北渝老卒攀到了墙。 长枪未能捅干净,一个子弟少年,心生大急,又生怕北渝人登了城墙,索性翻过城头,在中了二三箭后,展开手臂与五六北渝老卒,同死翻下了城墙。 “山如巍巍,似我儿郎。” “我西蜀啊——” 硝烟中,老丞令王咏仰头怒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