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北面的情报。”鲤州大宛关上,陈忠急急走来,将夜枭层层传来的密信,递到了徐牧面前。 河州至内城一带,由于久无战事,百姓安稳,几乎再无逃难之事。也因此,使得官道畅通,人马来往更加迅速。 来往的情报,随着夜枭的布置,迅速传了回来。 徐牧看完情报,又伸出手,递到东方敬面前。 “如伯烈所料,沙戎人并非是真想打,没有郝连战在,终归是聚不成一股气势。” 看罢的东方敬,也点头放下了信。 “常胜那边,当有了布局。我西蜀派出灶大师,亦算帮了一忙,搅乱沙戎之势。当然……若是郝连战死去,则是万事大吉。” “这种事情,不能寄于希望。伯烈你也知道,我向来是不信天公的,只信自己。” 东方敬笑了笑,“自然。不过这样一来,我西蜀又赢得了一些时间。主公,如今已经入夏,再过二月,便能收早稻了。无了粮草之忧,主公可在西北地,新募一轮兵丁。” 西蜀诸州,现在都是一年两稻,几乎已经普及。比起以前来讲,六七月份便能收割。 收割之后,再种下晚稻。 “江南诸州,还有蜀州,先前为了奔赴鲤州,终归是征募了太多人。而西北之地虽然人丁不丰,但凉州董氏的余孽,先前也被王参知彻底剿清。募一轮新军,并无问题。” “伯烈,我正有此意。” “除了海船……还有暗子。我等的辎重,也当早作准备了。” 丝绸之路的打造,使得整个西蜀,吃了一波不小的福利。也因此,在成都的铁坊,有器甲打造好后,不断源源送来。 至于战马,吕奉那边还来信,已经新生了不少马驹,过个半月,能多供二三千匹成年骟马。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在不久后,与北渝的正式决战。 “伯烈,我能否见暗子一面。”犹豫了会,徐牧认真开口。并非是空穴…… “主公,无需相见。即便主公想见,他亦不会见。唯有大胜之时,他才能归于身份,荣归西蜀。” 徐牧沉默了会,“前些时候,见着了灶大师,一下子想到了这一家子的人。他们并未欠我什么,反而是我徐牧,亏欠他们太多。” “山河归蜀之日,便是英雄荣归之时。” “明白了。”徐牧叹了口气,“左右离得近,我明日带着陈盛,去一趟安并二州,亲自募兵。” 西蜀的兵力,是需要补充了,如今正是最好的时候。凉州并不种稻,而整个西蜀,又即将粮仓丰足。 “主公英明。”东方敬起手长拜。 …… “之舟,在壶州辛苦了。” 长阳皇宫,站在御道上相候,常胜在阳光下露出笑容。 “拜见小军师。”回都述职的黄之舟,见着面前的人,声音有些哽咽,“小军师,怎的如此疲态,还请注意身子。” “之舟,我无事的。” 常胜抬手, 拍去了黄之舟袍甲上的风尘, 垂下之时, 又握住了手臂, 笑着牵着往前走。 “你也知了,这段时日北面闹得很凶,我只能辛苦一些,替主公平定外祸。事情一了,我便会赶去司州。” “听说那沙戎王,狡猾无比,刺杀主公之后,却又逃之夭夭。恨我不在长阳,不能生擒此贼。” “正是,长阳谢家是他的暗子。我估摸着,或还有其他的人,不过要查出,需要费不少的时间。” 黄之舟停下脚步,有些不忍地开口,“我瞧着小军师,处处辛劳奔波,终归有些不好受。” “小军师,不若我调职回内城,做一席幕僚,帮小军师参谋军政。吾虽不是大才,但亦懂不少政略兵要。” “胡说什么呢。”常胜笑起来,“我常胜,可还指望你留在壶州,建功立业的。我讲句难听的,现在整个北渝,能让我看上的大将之人,除了申屠冠将军,你是第二位。” “吾黄之舟,何德何能。入了北渝到了现在,也并未立下大功,连着那些蜀将,也没多杀一个。” “之舟,你是有本事的人,我信你,主公也会信你。我都听说了,家里人知道你回都,可早就候在官街外了。言庭该会开口了吧?” 言庭,即黄言庭,是黄之舟的嫡子。 听见这一句,黄之舟的脸上,一下子洋溢出欢喜,“上月我家夫人还来了信,已经能喊娘亲了。估摸着我待会回府,他也懂喊一声‘爹爹’了。” “甚好,甚好啊。”阳光下,常胜拍了拍黄之舟的肩膀,“见着你成家立业,我便放心了。” “小军师的知遇之恩,吾黄之舟,一生无以为报。” “难得你有这份心思。”常胜面色欣慰,“走吧,我带你去见主公。见完主公,你先回家一趟,明日再来寻我吃酒。我可得告诉你,许多人回都述职,我大抵是不理会的,唯有你黄之舟,让我好一番相候。” 黄之舟受宠若惊,“小军师如此这般,真是折煞我也。” “好好立功,我便等着你军功擢升的喜报。不管怎么讲,我向来当你是自家人的。” “多谢……小军师。” “瞧着你,莫要如此,快快随我入殿。” …… 黄昏,余晖像杀人溅了血一般,不多时,便也将整座长阳染成血色。 述职出宫之后,骑在马上的黄之舟,沉默地抬起头,看着前方的道路,血色余晖的映照下,仿佛成了一条通向鬼门的血路。 他久看着,直至眼睛发涩,才慢慢收回了目光。 到了长阳官街,如常胜所说,他在长阳的家人,早就已经候着了。他的妻子黄车氏,昂着姣好的面容,原本在静静等着,待看到他出现,欢喜得身子颤动。 在妻子黄车氏的身边,另有一个扎着朝天小髻的娃娃,在见着他后,便急急朝前跑来。 黄之舟下了马。 他张开手的时候—— 夕阳的尽处,一下子涌来的昏暗,将他整个人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