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一种变相的“投名状”了。 沉毅用自己这个举人的身份,给了这些同宗好处,那么这些同宗接下来就会全心全意的帮助沉毅,让沉毅能够顺利的在科场以及在官场上走得更远。 甚至以后,随着沉毅的地位越来越高,他在沉家的话语权也会越来越高,如果沉毅明年能中进士,那么他就会慢慢取代大伯沉徽的位置,成为江都沉氏的话事人。 当然了,成为一个利益集团话事人,也就意味着成为这个利益集团的“利益代言人”,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你想要享受某种权利,就必须承担相应的义务。 这些看起来鸡零狗碎,甚至在沉毅看起来有些蝇营狗苟的事情,却是他现在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没有办法,一个人成长以及攀爬的过程,就是不断与各种势力相互争斗以及相互妥协的过程。 因为沉毅松了口,中午吃饭的时候,这些亲戚长辈对沉毅就十分热情,有些人还拿着家里娃娃刚写出来的文章,或者是一些童生的文章递给沉毅看,想要让沉毅看看,他们家里供养的读书人,有没有读书的天分。 沉毅对于这些事情有些不耐烦了,便推给了兄弟沉恒。 相比较于沉毅来说,沉毅的弟弟沉恒,才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种子,甚至可以称为神童都不为过,沉毅在书院里的时候与沉恒同住,那个时候沉恒就已经早早的通读书经了,从建康回来之后,沉毅又私下里考校了沉恒。 沉恒目前的学问,已经不在沉毅之下了。 如果说沉毅今年中举人,多少沾了一点侥幸,那么他的兄弟沉恒去考下一科乡试的时候,沉毅相信沉家一定会出第二个举人,而且是真材实料的举人! 兄弟俩感情极好,对于沉毅这种“嫁祸”的行为,沉恒也只是叹了口气,就耐着性子去跟这些亲戚纠缠。 吃了饭之后,沉毅的三叔公又找上沉毅,询问沉毅什么时候去县衙“过户”地契,沉毅却摇了摇头,开口道:“叔公,我刚回江都,按规矩要先去知府衙门拜访陈府尊,如果先去县衙,府尊那里会不高兴。” “我下午就去见陈府尊,等拜访了陈府尊之后,咱们就去县衙过地契。” 县尊老爷是沉毅的哥们,沉老爷自然不担心地契过户的问题。 三叔公对着沉毅笑了笑之后,开口道:“不着急,七郎你中举,咱们沉家怎么样也是要庆贺好几天的,这几天时间我等都在这里,什么时候去县衙户房过地契,都不是问题。” 下书吧 沉毅点了点头之后,跟老爹说了一声,就朝着府衙去了。 他要去见陈裕。 并不是真的要见陈裕,只是一定要去走个过场,毕竟按规矩,沉毅等这些新晋举人回来之后,江都府衙与县衙,也是要摆鹿鸣宴的,在这之前,沉毅当然要去一趟府衙,见到见不到陈府尊两说,但是只要去一趟,就算是去过府衙报道了。 终于从家里脱身之后,沉毅并没有急着去府衙,而是在江都城里逛了一圈,重温了一番家乡景色,等到时辰差不多了,他才动身前往府衙,在府衙门房那里,递上了自己的拜贴。 是的,沉老爷现在是有身份的人了,已经不用像从前那样给门房使钱,而是可以使用自己的“名片”了。 递上拜贴之后,沉毅就耐心的在府衙门口等了一会。 这个时候,他很希望府衙的门房会把拜贴递回来,然后告诉他府尊老爷没空,这样沉毅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转身离开了。 因为他并不想见陈裕。 这位陈府尊,是个非常厉害的人物。 沉毅上一次见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在这种情况下,能不见沉毅当然不怎么想见。 不过天不遂人愿。 沉毅在府衙门口没等多久,府衙里就走出来一个差役,来到了沉毅面前,对着沉毅微微侧身,低头道:“沉老爷,府尊请您进去。” 沉毅深呼吸了一口气,微微点头之后,就跟着衙差一起走进了江都府衙,片刻之后,就出现在了陈府尊的书房里。 这会儿陈府尊正在翻阅文书,沉毅走进书房之后,便躬身行礼道:“学生沉毅,拜见府尊。” 这就是举人这个身份诸多特权之中,沉毅最喜欢的一个特权了。 见官不跪。 作为一个现代人的灵魂,沉毅不能说对跪拜之礼略有意见,只能说是深恶痛绝。 而有了功名之后,从此除了皇帝之外,理论上来说他见到任何人都可以不用跪拜了。 陈府尊这才放下了手中的毛笔,看向沉毅,然后指了指房间里的椅子,示意沉毅坐下。 沉毅坐下来之后,陈裕才看了他一眼,澹然道:“你比你那个师兄有礼貌多了。” 听到他这句话,沉毅哑然一笑:“府尊您还记得那件事啊” 当初江都知县冯禄,因为粮商一桉被牵连而贬官,建康张简空降到了江都为县令,而张县尊到了任地之后,没有先拜会上官,而是先去了一趟甘泉书院。 这件事至今在江都城都是一件谈资,常有人在茶馆窃窃私语,说江都的两个父母官暗中不合。 “一些有趣的事情,自然要记着。” 陈裕似乎是处理完了一件公事缓缓从自己的椅子上站了起来,来到了沉毅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微笑道:“不曾想当初那个身陷令圄的少年,在短短一年有余的时间里,就成了江都的亚元公,接续上了咱们江都府的斯文脉络。” 陈府尊抚掌道:“如此看来,本官当年下令江都县衙重审陈清一桉,实在是再英明不过的决定了。” 老实说,陈裕这番话说的并没有任何毛病。 因为当初陈清一桉在即将尘埃落定的时候,的确是陈裕见了冯禄一面,并且说了一句“息事宁人”之后,沉毅的事情才有了一些转机。 不过这桩桉子之中,有不知道多少人在暗中博弈,许多事情,这会儿谁也很难说清楚了。 沉毅微微低头道:“府尊的情分,学生这一年多以来,一直铭记于心。” “铭记于心倒也不必。” 陈裕背负双手,颇为感慨:“本官今年,到江都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了,五年时间,本官只希望能够为江都百姓略尽绵薄之力,其余别无他想。” 陈府尊这番话,说的高风亮节,云澹风轻。 然而沉毅,还是听出了一些隐义。 今年,是陈府尊就职江都知府的第五年,按照三年一届的成例,到明年陈裕满六年的时候,大概率会调离江都,调到别的差事上。 本来,陈府尊乃是建康杨相的学生,他的人事问题,当然不用怎么担心,可现在要命的是 他的老师,都已经有些自身难保的味道了。 “府尊的功德” 沉毅微微欠身道:“我等江都百姓心里,都是记着的。” 陈裕这个人,撇开私人道德水准不提,他的业务能力的确不错,可以称得上是能臣,他在江都五年,江都府其实比从前繁华了不少。 这一点,沉毅这个江都人心里,也是非常清楚的。 “做官嘛” 陈府尊看着沉毅,颇有些感慨的说道:“有些时候做了事情,下面的人知道并没有什么用处,要上面的人知道了才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