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沉毅也是迫不得已之下,兵行险招了。 他想的这个计谋,虽然算是阳谋,只要做完了之后,基本上没有可以破解的地方,但是在进行的过程中,破绽多多。 比如说,能把多少个人从对岸接回来。 比如说,这些人陷落在淮河水师大营里之后,能不能把他们给“捞”出来。 除了这两个大漏洞之外,其他各个环节都相对有些粗糙,属于是逼不得已之下的计谋。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缓解淮安防线的压力。 这个计划,但凡有一点错漏。 最后的结果,都是万钟等人有去无回。 不过好在,洪泽湖大营的这个主将周礼,比较好“忽悠”。 假如今天,是赵禄亲自在这里,沉毅把万钟等人弄出来的机会不是没有,但是不会很大。 即便弄出来了,自己也要付出一些代价,跟赵禄交换,才有可能把人给捞出来。 好在这个姓周的指挥使,并不难湖弄。 沉老爷抖了抖钦差的威风,就把他唬住了! 想到这里,沉毅看向万钟等人,脸上由衷的露出了笑容:“昨夜参加行动的,每个人记功一次,想要换钱的,可以找军中的书办领钱。” 这是近段时间,沉毅“更新”的都司制度。 也就是记功制度。 分为大功和小功,小功可以换现银二十两,大功直接晋升一级。 三次小功,可以换一个大功。 这样,都司内部的晋升机制,就有了一个标准,有了制度,就是制度办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基本上靠“人治”。 制度,会更加公正一些。 说完这句话,沉毅拍了拍万钟,开口道:“万钟记大功一次,擢升千户。” 凌肃此时,已经站在了沉毅身后,闻言他笑呵呵的上前,拍了拍万钟的肩膀,笑着说道:“恭喜万兄弟。” “咱们临海卫出来的老兄弟,又多了一个千户!” 万钟先是半跪在地上,对着沉毅叩首谢过,这才起身对着凌肃抱拳道:“多谢凌将军,卑职…” “侥幸而已。” 听到凌肃提起“临海卫”,沉老爷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对着凌肃微笑道:“凌将军,兄弟们这一晚上历经生死,你这就安排他们歇息去吧,给准备一些好酒好菜,先让他们好好吃一顿。” 凌肃立刻低头,转身跟身后的属下吩咐了几句,立刻就有人带着万钟等人下去了。 等人都离开之后,凌肃站在沉毅身后,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沉公智计百出,属下佩服的五体投地。” 沉老爷伸了个懒腰,回头瞥了他一眼,澹澹的说道:“说说,怎么个佩服法?” 凌肃微微低着头,开口道:“您让万钟等人,假扮淮河水师,去袭杀对岸的齐军,自今日起,对岸的齐军便会对淮河水师大加防备,便不可能再把重兵投到淮安来。” “至此,我都司身上的压力骤减。” 凌肃心悦诚服的低头道:“这法子,属下想破头,也是想不出来的。” “凌将军说对了一半。” “让齐人警惕淮河水师,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把淮河水师也拖下水来,不能让他们一直隔岸观火,作壁上观。” 沉毅面色平静,开口道:“这一次过后,齐人与淮河水师之间的默契不在,北岸死了人,说不定就会到南岸来,寻淮河水师的麻烦。” “两边打起来,淮河水师不可能再继续置身事外。” 凌肃认真想了想,然后抬头看向沉毅,问道:“沉公,如果这两边都克制住了,没有继续打下去呢?” “那就看凌将军你了。” 沉毅静静的说道:“你的西线防线,就贴近洪泽湖,你这边既然没有什么敌人来攻,那么闲着的时候,不妨多去北岸看一看,打打秋风。” “打起来了,就去他洪泽湖大营门口打。” 沉老爷冷笑道:“现在沿淮到处都是内卫,他要是敢不动弹,都不用我参他,陛下便会龙颜大怒。” “淮河水师,已经不可能不下场了。” 凌肃思索了一会儿,微微叹了口气,开口道:“可是沉公,这边再怎么闹,估计也不会闹大,压力大的还是淮安东线。” 沉毅点了点头,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这是咱们都司,从一支军队,成为一支精锐必须要经历的过程,不能取巧。” “取巧了,便永远是现在这个样子,没有长进。” 沉毅看向凌肃,开口道:“自今日起,你跟薛威两个人的防线,每三个月轮换一次,西线的将士与东线的将士,每隔一个月,便互换两个千户营。” “这样,即可以平担压力。” 沉毅缓缓说道:“又能让都司上下的每一个人,都在战场上,跟齐军交过手。” 他回头看向凌肃,笑着说道:“凌将军,没有什么意见罢?” 凌肃苦笑了一声,微微叹了口气道:“属下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只是知道东线哪里打得很苦,末将生怕自己,不如薛将军,吃了败仗,坏了沉公的部署…” “要有信心。” 沉毅拍了拍凌肃的肩膀,微笑道:“除非北边的齐人不长脑子,否则今后的压力应该没有之前那么大了,这是一次挑战。” “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沉老爷的目光,看向的河对岸。 “咱们都司这两万人,要先在这战场上,历练成两万精锐。” “然后,我便找机会,带你们去北边看一看。” “就像当咱们当年剿倭一样。” 沉毅目光坚定:“都是先难后易。” “如今,这最难的第一步…” “总算是扛过来了。” ………… 是夜,洪泽湖大营。 帅帐里,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一身布衣的中年人,坐在主位上。 洪泽湖大营的指挥使周礼,双膝跪在地上,深深低着头,浑身上下都有一些颤抖。 中年人,自然是大陈的安平侯赵禄了。 赵大将军,静静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周礼,声音非常平静:“说说看。” 他澹澹的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周礼咽了口口水,然后抬头看了赵禄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开口道:“大将军,那些人确实是大陈军队无疑,那姓沉的钦差,又亲自上门来讨,末将…” “末将找不到理由不还他。” 这位周将军低着头,颤巍巍的说道:“他是钦差,末将担心如果态度太强硬,会影响到大将军您。” 赵禄面无表情,冷声道:“你不会跟他说,你没见过这三百个人?” 周礼“啊?”了一声,抬头看向赵禄,满脸茫然。 很显然,他全然没有想到还可以这么说。 赵大将军冷声道:“你跟他说,你没有见过任何人入营,他带了多少人?还能强搜我这洪泽湖大营不成?” 周礼吞了口唾沫,低头道:“末将…末将不曾想到这一层…” “好了。” 赵禄闷哼了一声,挥了挥手:“滚下去罢,明天把印信交上来,这个指挥使,你不要再做了。” 周礼脸色灰败,不过还是小心翼翼的叩首,退出了帅帐。 他离开之后,赵大将军又挥了挥手,屏退了帅帐里的其他人。 不过赵涿还在他帐中,站在老爹附近,微微低头道:“爹,这沉七,着实奸诈…” “咱们应该怎么办?要不要派个人去暗示北边的人,这件事跟咱们无关…” “暗示?” 赵禄瞥了自己儿子一眼,冷声道:“莫说是暗示,我亲自写信解释,恐怕也是无用!” “再说了,你我是大陈人,如何能跟齐人有所沟通?” 赵大将军面无表情,开口道:“南北不两立,厮杀的口子一旦撕开,就再没有补上的可能性了。” 赵涿愣了愣,问道:“那…北边的人,还会进攻淮安么?” 赵大将军站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缓缓看向北边。 “也许会。”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只要淮安足够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