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鼻为苗窍之根,耳为神机之根,乳为宗气之根,脚为精气之根,一众户房经办被人侍候着洗过脚后,全身通泰,精气滋生,不觉动起了心思。 原酒楼大堂改制后,用竹帘隔开一个个洗浴沐足的小间,要不是他们担心过于放肆了,会被“户房代领班”拿捏住,就不止是动手动脚,揩油吃豆腐了,直接提枪上阵,就把赋足轩里的技师当场给办了。 还是那位资历最深的老户房看不过去,毕竟这种看得着,不敢吃的场面话,实在是折磨人,随手捡起一块干爽的棉布,把两只脚都擦拭干净了,随口招呼一声。 “依我看,今天就到此为止罢。待会我还有个应酬,省城里来的远房亲戚,想在咱们县筹措一批烟草,我得好好合计合计。” 有他带头发了话,其他人立即起身应和,不是说自己家里的小妾待产,就是突然有贵客登门造访,早就约好的事情不好推脱。 唐默还想争取一下,不料谢云烟伸手轻轻按住,微微摇了摇头,淡淡地笑道:“别把他们吓坏了,还是适可而止为好。” 既然本体都如此想着,唐默也就不再坚持,送这帮同僚到赋足轩门口,发现天色昏黑无光,这条蚰蜒巷左右只有几户人家住着,昏黄的油灯余晖,透过纸糊的窗户洒到街面上,也只能勉强看到一点路面的轮廓。 谢云烟走过来看了一眼,皱起眉头道:“小南门这条蚰蜒巷弯弯曲曲的,应该整治一番了,路面堆点煤渣、碎石铺平了,用点六一神泥糊成硬土路,左右两边悬挂气死风灯,每隔十步一盏,咱们这家赋足轩开张刚营业,喜庆点,全部上红灯笼!” 唐默看着户房众人贴着墙根走出去,冷不丁侧头看了一眼谢云烟,笑骂道:“什么鬼啊!你想在这里开红灯区?” 青衫道人呵呵一笑:“我发现,湘阴烟草趁着这股好风迅速崛起,别看城里还是死气沉沉的老样子,有钱人、暴发户多着呢,只要脑子足够好使的人,都在这新兴行当里捞到不少钱。” 唐默毕竟是烟草行业的第一推手,当然清楚里面的门道:“我猜,也只有这段混乱时期,钱是最好赚的,等到上了一定的规模,各方势力绝不会继续坐视,肯定会借某些人的人头立规矩、竖典型,制定行业标准。到那时,潮水退去后,还会有第二波发家致富的人。” 谢云烟点了点头,算是比较认同这第二元神、身外分身的理念:“乌龙山,天高皇帝远,还有山君白额侯为我们保驾护航,我也不想远走黔州,在深山老林里偷偷摸摸地种植。干脆就在乌龙山开种植基地罢。王家村的王谢两家家老,只要脑子没被门夹过,肯定会被丰厚的利润打动的!” 唐默仔细想了想,眼角余光瞥到户房经办们出了蚰蜒巷,笑道:“要不,我顺势退下来,去给你帮忙吧!” 谢云烟态度坚决地大摇其头:“不不不!你的位置太重要了,我们的事业必须有官方的人背书,至少站台支持。再说了,在古典的封建田园牧歌时代,资本想要出头,只有走官商合流的路线,我们必须在朝廷体制内部,找到掌握大权,愿意为手中的权势寻租的盟友。” 唐默听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怪我!湘阴新县的户房代领班,实在是芝麻那么小的吏员,帮不上你的忙!要是换成朝廷宰执家里的公子,这点烟草买卖,岂不是易如反掌?” 谢云烟笑了:“不!你的位置刚刚好,不会太显眼,同时也不会一点作用都没有。我们都知道,组织在于集众,权利出于暴力,管理则是落在人事、财富上。三班六房,只有户房管着钱粮出入,可以说占据了偌大县衙权利盘子,至少五成权重。你坐稳位置,比什么都重要!” 唐默深吸一口气,长叹一声,郑重其事道:“明白了!为了我们的事业,我可得使劲地笼络人心。” 谢云烟目送“户房代领班”离去,转身进了赋足轩,原本两手空空,不知道怎么的,左手负在背后,五指笼在袖子里,一拿一捏,摸出一大把碎银。 “户房代领班赏的,按照规定,一半记在账上,剩下的一半,赏你们的!” 赋足轩里莺莺燕燕,听到这话,按捺不住地大声欢呼,随即蜂拥上来,落在谢云烟眼里,重重地“嗯!”了一声,吓地她们赶紧排起长队,尽管歪歪扭扭的不像样子,却总比刚才好多了。 这一把碎银少说也有七八两,一半存入钱柜里,剩下的也有三四两,每个人上去领赏,至少也有五六钱,比以往每天在家里接四五轮客人赚地还多,关键是不用一晚上冲几回凉,洗地皮都粗燥了。 “多谢东家!” 在哪里都有聪明人,大家早就看出来,青衫道人将她们从丈夫手里买断,不仅免受了许多皮肉之苦,还学到了许多有用的学问,单单是药浴泡澡一项,就是富贵人家家里的不传之秘。 谢云烟笑了笑,直白道:“省城赫赫有名的春风细雨楼,里面普普通通的清倌人打一个茶围,至少也有三十两银子。人家卖艺不卖身,卖的是风趣谈吐、卖的是人脉关系、卖的是琴棋书画,那些附庸风雅的新贵,最好的就是这口,明明可以吃得上,却偏偏喜欢吃不着。” “当然了,贫道在你们身上花了好大一笔钱,怎么啲也要想法设法赚回来。过几天,小南门蚰蜒巷的私塾和书局就要开了。白天,你们去私塾隔间听课,识文断字,术算格物,绘画女红,每个人至少会一项。至少看得懂县衙门口的告示,抄送的朝报。懂吗?” 赋足轩里一帮女技师听到这里,都是面面相觑,也有人回过神来,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显然是真的听明白了。 这时候,“绿毛龟”壮起胆子问了一句:“东家,你这是做啥子?把她们当成大户人家的小姐调理?” 谢云烟摇摇头,笑道:“大户人家的闺秀,从小就开始教养,那手可真是手,身姿也是纤秾合度,轻音漫吟。你再看看她们,一个个粗指大手,这分明不是手,而是爪子!” “还好遇上我,能挽救的回来!以后药浴、沐足就不能亲手做了,毕竟很伤肌肤腠理!身体也得仔细调理,里里外外都给我洗干净了……白天读书听课,晚上没客人,就给我修炼《捏花指》《截穴手》以及《太阴肺叶六字诀》,尤其是后者,乃是江湖上秘传的吐纳法。学会其中一二,都能强身健体,去沉浊杂气,引清灵入体,功能延年益寿!” “没错!我要把你们切磋琢磨成,不慎坠入风尘的江湖侠女,黑道千金,武林名媛!” 看着东家哈哈大笑,一众半掩门的女子对他信心十足,此时早已满心憧憬,至于“绿毛龟”听到谢云烟的话,心里不由地大惊。 “疯了,东家一定是疯了!这买卖他也敢做,岂不是真的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