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摇摇晃晃的又向前走了几步,身子踉跄的直直撞到楚凤容手里的剑上,停下。 火焰吞噬的蹿上木楼的顶层,劈啪声越大,捂着被砸伤的额头的男孩鼻尖渗出一层混着木灰的汗珠,燃烧正旺的木楼又轰响了几次,终于哗啦一声完全倾塌,那直对着楚凤容剑尖的男孩缓慢的眨了眨被血水模糊了的眼睛,紧抿的嘴唇无声的动了动,终于歪倒了下去。 楚凤容冷冷的望着地上呼吸渐渐微弱下去的男孩,忽然冷哼了一声,弯腰拎起那孩子,转身飞过高墙,飘身而去。 10 楚华容 (下)? 10 楚华容 (下) 山的那一边滚滚的热浪仿佛能把天都烧裂一般,而山的这一边却连从林梢上挂过的风都带着种青野的凉气。 高而瘦的身影从枝头飘然落下,‘砰’的一声不带半点怜惜的把手上拎的瘦小人影扔在了地上。 冷眼瞧着那个蜷缩在地上的细弱身影呼吸微弱得近乎停止,楚凤容嘴边的冷笑渐渐消失无踪,一直沉冷似僵木了的心突然仿佛被烧红的薄刃划过一般抽起一种愤懑的灼痛—— 他在他凤家忍辱十年,日日生不如死,全只为这一天他可以手刃那个凤氏之主,那个狂妄到自认可以与天比高的男人! 可,为什么他明明已经亲手了结了那狗贼的性命,心头却依然像被剧毒焚蚀一般的烧灼焦躁?谁能告诉他,他究竟要怎样才能让他心头一直喷薄了十年的毒汁平息下来? 十年…… 从十四岁到二十四岁…… 他明明已经亲手杀了那个折磨了他十年的男人!为什么还是感觉不到解脱? 解脱…… 他到底如何才能…… 彻底解脱? “……” 一声低低的呻吟猛地把男人从独自怔忪中惊醒,抬起眼,楚华容面无表情的望向那个在地上抱着头一边呻吟一边挣扎跪起的少年,漆黑的眸中渐渐泛起赤色的寒意。 他知道他是凤家的六子,年纪不是十三岁就是十四岁,生母原是五川医门中的小姐,只因被那凤邵阳偶然看对了眼,就被带回凤家做了入门的妾室。那凤邵阳原本就是喜新忘旧之辈,对那女子也不过就是三五个月的热度,玩过了,转眼也就忘了,转年那女子产下一子,虽说这孩子并不怎么受凤邵阳喜爱,但因是男孩,凤家又是富可敌国之家,这吃穿用度上自然也就无不金贵,他对这容貌中有几分女儿娇态的孩子并没有什么太深刻印象,只略微记得几次家宴上这不怎么受重视的孩子言语虽然甚少,但目光狡黠,几次仿佛不经意的偷看人时也是神态闪烁不定,总让人有种不愉快的感觉,而如今—— 他应该说这个小奸贼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他刚才明明已经感觉这小奸贼气息全无了,可如今竟然又缓了过来,可他虽然活着,却已是落在了他的手里,如今,那西凤氏纯血的命脉就只剩下这小奸贼一人了……就像当初他楚家只剩下他一人一样!他要他死?他就这样让他死?他就这样让他痛痛快快的死? “呵……”黯哑的笑冷冷的钻出紧闭的嘴唇,楚华容一眨不眨的望着那抱着头跪在地上抽气的少年,心头的恨意越浓,眼中的杀意也就越发减得淡了,如今西凤一族的纯血只剩下这小奸贼了,那么,他岂能就那么轻易的让他痛快赴死? 眼见着那少年在地上呆楞的跪了半晌才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又茫然的摸摸被血淌得一片黏稠的额头,最后才惊觉到他的存在一般,呆楞楞的转过身,望着他的眼神一时间透露出茫然和惊怔。 “……” 楚华容面无表情的望着眼前的少年,然后满怀恶意的故意压低了声音,冷冷的叫了他一声: “离玉……” 仿佛被劈的酥懵了的少年呆楞楞的抬起头,望着他的眼呆呆的问了句: “你怎么知道我姓李?” 楚华容漆黑的眼沉沉的闪了闪,嘲讽慢慢爬上面容。 “你姓李?” “啊。”对面一身泥血的少年呆呆的点了点头,目光仿佛被胶水粘住了一样的盯在他的脸上,装疯卖傻的继续道:“我姓李。” “你什么时候姓的李?”楚华容不知为什么感觉一股怒火渐渐烧化了他原本已被寒意冰封起来的心,但望着对面少年的冰眸里的寒意却越浓,可偏偏对面的少年却仿佛什么也感觉不到一般依然装疯卖傻的呆呆的开口: “我从生下来就姓李。” “哦?” 楚华容一对冰玉般的眼半明半暗的闪了闪,怒极反笑,一股混杂着怒气和嘲讽的冷热之气渐渐驱走了那原本麻木了肢体的空虚和僵硬。 “那个……这里……我不是……我、我想问的是……请问、请问我、我是……谁?” 仿佛看戏一般的瞧着那少年唱作俱佳,少年微白中又透出一股窘迫和慌乱的脸,楚华容眼中的嘲讽渐渐浓郁。 窘迫?慌乱? 凤家六子虽不受器重,但那凶狠狂妄的凤家家主提起时其几个儿子时却也曾摇头大笑的说出‘狡猾有余狠毒不足’几个字,什么时候他凤家的孩子竟然也会有了这种类似普通孩子的表情? 可笑! 他不知道他自己是谁?还是说,他想让他以为他因为伤了头,所以变得不知道自己是谁,是什么人? 呵。 居然,想用这么粗劣的手段骗过他?他真以为,他在他凤家白待了这么多年吗? 眼见那少年渐渐露出几分胆怯的低下头,他冷笑,然后飞快打断那少年刚想出口的话: “奴才。” “咦……”被他打断话的少年似乎有些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他顿了顿,继续哑声说: “你是,我的奴才。” “哎?” “你不是问我你是谁吗?”看到少年仿佛万分惊讶般的抬起的脸,楚华容冷笑的脸渐渐变得越大,一双黑漆而清冽的眼也在那笑容的映衬下逐渐染上凄厉而疯狂的色彩—— “你,是我的奴才,是我家的狗!山庄虽然没了……可你却还留着!我救你虽然还不如救一只狗,可你的命却毕竟是我用那么多东西换回来的,哈哈哈哈哈,我救了你……哈哈哈哈……最后活下来的人居然是你……哈哈哈哈……你是狗!是我楚家的狗!” 他想装,他就陪他装,他想玩,他就陪他玩,他,怎么舍得让这么有趣的一个玩具痛快死去?他要好好的陪他装,陪他玩,他只想看他,到底能装成什么样子,到底,能玩到什么时候。 11 奴才的负罪感? 11 奴才的负罪感 清早起来,离玉蹲在瓦盆边借着模糊的水影扒着自己的脖领子使劲照。 盯着脖子上那个让他从一大清早就感觉喉咙沙痛的囊肿过了半晌,离玉小朋友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按了按,感觉软硬适中,咽咽吐沫,喉咙还是痛,再想想,又有点不确定自己嗓子痛和那块青肿是不是有什么必然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