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玉低低的在心里叹了口气,抬眼望着那自他转回头来气势稍稍有些放松,但却依然沉默异常的男人,斟酌了一下,轻声道: “我若走了,你能照顾好自己么?” “!” 男人黑瘦的身子不易让人察觉的又紧绷了下,面上却没有丝毫改变的依然沉默,离玉停了停,也把目光转到自己的脚上,继续说: “我之前与你说过的那些……全都不做真了。” 我说过想和你一起走,想和你一起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生活,那些话都不实现不了了,我其实如何都没关系,只是担心你…… 男人攥起的拳头又紧了紧,离玉低着头,低叹了一声接着喃道: “我担心你……你以后若是能走,便走吧,别再和这里有牵连了,你……你有功夫,人也好,到哪里都找到有落脚之处的……再大的恩情,你都已用你的命还过了,没有人是离了谁就不能活的……你也该……你也该为自己想想了,你若觉得自己之前从没像普通人那样生活过,这担心也是多余,不管谁,只要那人是活的,他就离不了吃喝拉撒睡这等常务,你既长到了这岁数,这些就都已是早就熟稔了的,既然熟稔,那其余也就没什么可怕了……” “你走……我送。” 男人绷了又绷,终于哑哑的挤出一声,离玉低着头,停了半天,才闷闷的说了声: “不用。” 阿九木着脸沉默了半晌,哑声说了句“可是……”,离玉没等他再蹦出第三个音,已低着头接口道: “你以后不用老惦着我,反正咱们两人……也不过就是……我学医,医者父母心,自是做不到见死不救,而且你也……咱们……如此就算两清了。” 男人愣愣的听着离玉的话,一直到听完半晌,依然低头未语,心里颇感失望的离玉还想再挖空心思说些煽情的话出来,却没想到那一直低头发呆的男人愣了半晌,忽然身子一低,冲着离玉就要撩衣而跪。 被男人这屈膝一跪弄得如同被板砖砸头的离玉慌忙止住男人下跪的动作,头昏脑胀的直着眼望了男人半晌,离筒子忽然苦笑了一下,涩然道: “你这一跪,咱们两人之间,便真的再也没什么了。” 男人猛然抬眼,仓皇异常的看向一脸涩然的离玉,淡色的嘴唇张张合合却无论怎样也吐不出声音。 离玉拉着男人的手黯然的吃了一会儿豆腐,然后突然决定什么般异常决绝的松了手,后退一步惨笑道: “如此这般也好,我的命总归是要……” 阿九少了离玉的支持,向前踉跄了一小步,一双眼却分秒不离的紧盯着离玉微白的脸,似乎生怕自己只要一错眼,对面那人就会平地里化风散去。 一时再也翻不出啥煽情话来的离某人很知进退的猝然住声,留下个余味悠长的话尾之后默默的看了那浑身紧绷得呼吸都急了的男人一眼,然后转身而去。 落寞前行的离玉吊着尾巴走了几步,只感觉自己身后静悄悄一片,又走了几步,还是没听见自己想要的那声挽留。 颇感心酸的离筒子甩着自己无形的那根尾巴在心里叹了又叹,犹豫了两秒最后还是狠下心迈步。 他这招要放三十六计里应该叫做欲擒故纵,要搁大夫开方就是下了一剂虎狼之药,这虎狼之药虽说磨人,可是在医理中也算是致死地而后生的一个去毒险方,他与他之间若是总也不做出个决断,那又怎么找得出今后?要说他这心思转念间,出招也不能说没有犹豫,可若是那人就此……那就也是他的命,苦求苦留他也不是没做过,又真求得了什么?留下了什么? 他对人好,却也不能总把自己的痴心放在对自己无心的人身上,那样他累,那人也累,还不如就此把前缘撇清,放两个人各自干净—— “……” “……” “……” 综上,这一道是华丽的囧人分割线,下面才是离筒子一边耍着大尾巴一边在心里嘀咕的真实心境—— 他和阿九之间原本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经了昨晚,他与那楚华容更是奸夫淫夫纠缠不清…… 囧 他哪里来的厚脸皮,敢把自己脑袋掖在裤腰带上,一手拉着那动辄就要变脸宰人的女王兽,一手拽着他木呆呆的小黑瘦,去玩那个一攻两受? 他这么探探底也好,总也得给别人一个选择机会是不是?任他选动选西,就算最后他狠心,没选他,难道就不许到时他自己变卦,强掳了他? 反正…… 这世道,连他这么老实的人都开始被迫装起大尾巴狼来了,真是—— 哎。 103 …… 是夜。 自觉自己的面子和里子都已经丢得不剩啥的离玉也不烦躁了,也不苦闷了,眼瞧着天黑人散,他就收拾收拾,自己背着床褥子,站到院子里等人去了。 关于野合……咳,他其实是没有太大心结的,唯一的问题是作为被强迫……当床垫的那一方,和石头泥土草根之类的亲密一个晚上,其实也是很痛苦的,所以他现在这样,应该也不算太没脸没皮吧? 自己给自己解宽心的离玉趁着月光在院角花树旁收拾出一片干净地,把褥子铺上之后坐上试了试,觉得有些薄,就又进屋抱了床被子出来,他这褥子被子都是新从衣箱里自己翻出来的,自白天那招虎狼之药下过之后,他和阿九就又都没了交流,各自眼神不相交汇的各沉各的默,到了晚上,他虽然也算豁出脸来做这与人禽兽前的准备之事,可又怎么可能真能厚脸皮到当着那人的面去搬床上铺好的被褥? 很纠结啊很纠结。 铺好被子,又坐到上面试坐的离玉最后给自己那复杂心情下了个定论。 月色清凉,仰在被子上的离玉无事望天,心里乱七八糟的琢磨着他自被捉到这里之后发生的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其实掐头去尾的整理一下,所有问题的根结就在于那些人想解楚华容身上的淫毒,而要解淫毒就要有凤家之人,那陈老头苦心钻研多年,已经做出克制那淫毒毒性的药方,只是想要彻底解毒,就需要凤家之人的血来做更进一步研究,而他这傻蛟,因为人品不好误打误撞送上门去让人采血。 原本他这肉身前后死过两次,凤家血脉早已不剩啥了,偏那凤家的淫毒其实是来自于他千年前做神仙时生出来的璃玉,那凤家之人也是因为一直带着那块玉,体液里才会浸染上解毒成分,如今他这玉的正主来了,自然比那所谓的什么凤家纯血要好使的多,那皇子等人不明这理,见他的血管用,也就更认准了他就是那凤家的余子,一切行卧装神弄鬼全是为了骗人活命,他话说得越真,也就越无人信,恐怕他就算当着那些人的面再死一次,只要不是被那几个人亲手挫骨扬灰,那些人也绝不会信他真死—— 可是他现在活得好好,怎么能人挫骨扬灰了去?这实在是,纠结的让人挠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