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戳中肺管的那蛇僵了一僵,瞧着那埋头在离玉怀里细细抽咽的小孩儿,青筋暴起的吐信道: “我又没吃你!你管我吃不吃人啊!” “我,我瞧见了……呜……它定是要把我养肥了才吃……呜……”小孩儿稍稍抬了抬头,一抽一哽的微声道,大蛇气得扭了半天,才找到话的恶狠道: “把你养肥了?哈,把你养得再肥能够我塞个牙缝的么?” “呜呜呜呜……妖怪,坏妖怪……” “……”离玉无语的望着那仿佛两个小孩吵架的一人一蛇,乖乖的坐在一旁当背景,那原本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孩儿刚开始还是哭两声和大蛇顶两句,后来变成和大蛇顶两句才哭两声,到最后,那原本怯生生模样的小孩竟然自己跳到地上,插着腰一抽一咽的和大蛇你一句我一句的来往个不停,所辩事宜其实不过就是些‘你前天要吃鸡,我就让下面的小子跟你找鸡,可你吃了却还嫌做的不好’,和‘我这几天一直睡山洞,你连个屋子也不准备,你就是对我不好’…… 离玉在一旁听着那一人一蛇揪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个不停,听了一会儿,忽然感觉自己怀里的人似乎动了一动。 飞快的低下头,离玉瞧向那虚弱的睁开眼后,就一声不响的凝视着他的男人,两人对视了半晌,还是离玉先舔了舔自己有些莫名发干的嘴唇,低声问: “有哪里不舒服么?” 阿九眼珠错都不错的望着离玉,过了好半天才慢慢的摇了摇头,又静了半晌,那一直感觉如在梦中的他忽然一语不发的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轻轻碰了碰离玉的脸。 “真是活的……” 离玉眨眨眼,拉住阿九的手低声道,阿九的手在离玉手中动了动,静了会儿,忽然反过手来紧紧的抓住离玉的手,离玉被拉得愣了愣,停了停,脸上忽然悄悄的升起热来: “我不是人,自然死不了。” “……”阿九无声的张了张嘴,在心头搜了半天,才哑着嗓子断续颤声道: “不管你是什么……你活着……我便……我便……” 离玉低着头,脸热热的听着那人哑哑的声音,感觉自己心上又轻轻软软的痒起来,过了好半天,离玉才听见自己吭吭叽叽的小声问: “以后,咱们选个有山有水的地方住吧?” 大蛇那边的斗嘴还在继续,四周的群蛇全都兴致勃勃的瞧着这两场一个热闹,一个酸气的戏,离玉等了半天,终于听到了那人低低哑哑的应的一声‘好’,不是点头,也不是简单的应声,那一声真真切切的‘好’把离玉心里的痒瞬间提了个高度,停了停,离玉又听到自己窃窃的对那还靠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低喃道: “你不知道……唔……其实咱们这叫做劫后余生……一般像咱们这种,以后是会有大福气的……所以……像咱们这样的……其实……其实是应该好好庆祝一下的……” 阿九望着自己面前少年那张烧得红红的脸,感觉自己心里似乎也涌动起什么很怪的东西,静了一会儿,阿九听到自己哑声问了句: “……该怎么做?” “其实……”离玉低着头,磨蹭了磨蹭,忽然深深吸了口气,一把把靠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搂了住,喃声道: “其实就是要抱一下——” 抱一下,然后就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一起去过日子,两个人。 两个…… 1 小离和黑宝的幸福生活 竹树绕庐清深趣, 鹤闲临水采花疏。 枕上夜闻芭蕉雨, 小院幽涧, 转眼三年足。 离玉掰着手指头算过,他当初是初秋时候来到这个镇上的。 这镇子不大不小,依山傍水,更难得的是镇外还有一片延绵十几里的荷塘,据说等到入了夏,周围一些城镇就会有人特地到这里闲游消夏,那荷塘产出的菱角鲜藕什么的,更是镇民们一笔额外收入,当初他们这三人一蛇之所以会来到这里,还是大蛇一个不知是第几代蛇孙推荐出来的,据那条喜欢化身四处周游的青花蛇说,这里不但有山有水有人有景,更可贵的是地广人稀,消费水平很低,非常适合像他们这样不事生产的人住。 虽说离玉他们几个中有两个是非人类,不过要想合理的占房倘地,还是需要用银子的,又考虑到他们中还有一条是蛇,不太适合住在人多密集的地方,所以几经比较之后,离玉他们选了镇子最外围的一座荒宅,用银子加笑脸打通了当地的保长,让人帮着把那座似乎败落了许多年的堂房收拾了收拾,然后几个人没怎么声张的就住了进去。 那荒宅里里外外有四五间屋子,外加早就荒废了的前院后院,院子的围墙早已塌得不成样子,只剩下个一溜高出地面些许的土篱笆参差不齐的标出这院里院外的界限。 离玉几个对外散发出的消息说是读书人到外来修身养性,镇上的人瞧着这新搬来的一户人,只感觉这几个人倒是格外的深居浅出,那偶尔露面的三个人中倒有两个看着像是没有成年的,剩下的那一个也不像有身份地位的,说是读书人,其中倒也真有个神丰气秀的,可惜看着就知道没什么大志,你要说没钱吧,又不像是吃苦受累过的,你要说有钱,有钱怎么没见他们花? 因为深居浅出,再加上那种在镇民心中刻意营造出的没钱没势的印象,离玉他们几个搬入小镇所激起的波浪,还没有隔壁村子的地主新娶了个第几房小妾激起的波浪大。 自从搬进这座勉强叫人收拾出两间堂屋的院子之后,半个秋天加一整个冬天,离玉几个都在静悄悄的收拾着这房这院—— 最先重新垒起来的是院墙,这小镇之外五里的溪旁专产一种棱角分明的青石,离玉偶尔出去闲游时看上了,就让大蛇趁着夜色,施法术运来了几十块,等天亮了,离玉就和阿九宝哥两个和些泥,把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头规则垒起来,原本人家都说冬天不宜建房垒墙,可是这一起住的三人一蛇里有两个是急性,结果就这么风风火火干起来。 刚开始做的时候,那大蛇还总抱怨离玉当初搬家时不让它带几条蛇子蛇孙出来,要不蛇多力量大,就算不使法术,这墙要垒起来也花不了一天的功夫——垒了两天,那宝哥儿开始气哼哼的怪那大蛇总在一旁说多干少,结果大蛇‘啪啪’的甩了甩尾巴,从鼻子里喷口气道,它现在化身不过两米,能帮着递些石头啥的已是很给面子了,要是想省事也可以啊,让它恢复原身,它才不用这些碎石头,就凭它那可吞日月的原身,从五岳山顶咬下一排汉白翠石,垒墙它都嫌寒酸! 对于那两个平时没事还总爱掐架拌嘴消磨时间的一人一蛇,离玉一边如风吹过耳,不理不闻,其实开始时他也为这总是吵架的两只头疼过,可是后来他才发现,这两只虽然吵得厉害,可是就跟小孩拌嘴似的,你要是不管他们,等他们吵没了力气也就不再闹了,你要是管了,那这两只就跟吃了硝石似的乌眼鸡似的,非要斗出个天崩地裂谁是谁非来不成,离玉受过两次教训之后,就学会了装泥偶,那两个人越要他给评理,他就越左顾言他的说些不在调上的话,被他气了一次两次,那一人一蛇也就不再找他评理,转为不限时间地点的私斗,待离玉把这两人的斗嘴看习惯后,发觉这其实还能算是个不过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