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阳公主一喊,原本远远退到一边的人,都以最快的移动速度赶来,其中,还包括年老的善音师太,口中不住的念着阿弥陀佛,一边安抚怀阳公主的怒气,一边劝导思伽赶快跪下向怀阳公主请罪,真要因为风流韵事打起来,罪过罪过,真是要脏了佛门清静之地了。 阿芒和含巧两个,从头至尾,一点都不知道自家姑娘和公主的过结,不过,主rǔ奴死,听到善音师太在那里劝和,不明情况,连忙要跪下给主子求请,却是被思伽从后面一手一个,提住后腰,跪不下去。虽然两个都是六神无主,好歹要撑着主子的面子,软了一半的膝盖,硬是掰了回去。思伽提开阿芒和含巧二人,对面就看见怀阳公主身边的一个奴婢,撸起袖子,高高扬起手掌就要扇过来,思伽双臂一撑,一把推开那个奴婢。 怀阳公主出场时是为了低调,身边只出现了一个奴婢,现在两个人闹崩了,她的人全都冒出来,一围六个人,四个宫女,二个内侍,看见思伽挡开了一个人,一个内侍急着为自家主子分忧,明明表现得怒火中烧,开口还控制了声音的分贝道:“敢对公主如此无力,反了天了!”说着便要接掌嘴的伙计。 思伽抬着脖子,从项间抓下一块玉,握在手上,气势万钧的道:“皇上随身十年的玉玦在此,尔等谁敢放肆!” 那个内侍一听就顿住了。虽然得宠勋贵之家一年到头能从皇上那里领到不少赏赐,不过,赏赐和赏赐可不一样。凡是皇上用过的衣饰,小到一双袜子,都是收藏起来的,要是哪位有幸能得一件两件的,是另一种体面。皇上佩戴了十年的玉玦,内侍当然没有见过,不过,这种事情谁敢撒谎,撒谎是污蔑君主之罪,是杀头之罪,这块玉玦绝对是皇上用过的,假不了,能握着皇上随身十年玉玦的人,一定是在皇上跟前挂了号的。今天一时打了,回头找补,遭殃的,必定是动手的人。 玉玦,可以作为发饰,耳环,也可以作为玉佩,系在腰间,或是戴在脖子上。那天,思伽对韩昭旭提过怀阳公主和端和郡主后,韩昭旭就把这块玉玦翻出来,串起来戴在思伽的脖子上,思伽戴着玉玦,的确安心不少。自己的婚姻是皇上肯定和赞许过的,那么,只要玉在,一百个公主也无法动摇! 莹润的羊脂白玉,在阳光下折she出五彩的光芒,无比讽刺的提醒着,父皇的宠爱,有多宠,有多爱,为什么,划了一条道,怎么都求不到!怀阳公主用了愤恨的眼神,盯着思伽手上的玉玦,豪赌上皇女的骄傲道:“本宫倒是不信,父皇的亲生血脉,还比不了一个物件!” 输人不输阵,思伽用柔滑的声音道:“女人口角,但凡有看不管的,多是损了,少有明面骂人的,更没有打人的,现在,我和殿下一言不合,殿下就抬出藐视皇族的大罪来,恕臣妇不敢领受。藐视皇族,重则可是杀头之罪,朝廷办案还讲究个三堂会审,我乃伯爵之女,公爵之媳,三品武将之妻,殿下是君,却不是乾纲独断之君,还未有一言而定他人杀头之罪的权利。现在,既然要闹,索性闹个大发,臣妇斗胆,请殿下与我一同到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面前去评评里,把宗人府令也叫上,皇家到底是要赐我白绫一条,毒酒一杯,还是休书一封,gān脆来个痛快,赏巴掌有什么意思,也别平白耽误了殿下十八年的青chūn。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殿下要是能请动懿旨或是圣旨,我这就给殿下挪位子。” 不要命的,不怕横的。担惊受怕憋屈的日子,不如不过,命都不要了,皇权有何威严! 怀阳公主,知道自己处于下风,不管是懿旨,还是圣旨,时机未到,当年请不下来,现在还是请不下来。 正在僵持着,忽然听到一声马鸣,不过一个呼吸之间,韩昭旭跨着惊帆,穿着玄青色暗金侍卫服,腰间佩剑,停在思伽的身旁。后面几个尼姑一路跑着追过来,低着头,红着脸,拨动着数珠念佛。观音庙的后院,只接待女客,韩昭旭是一路纵马闯进来的,好在庙殿都建得高,一般的房子,骑着惊帆可进不来。 韩昭旭高坐在马上,没有给怀阳公主行礼,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伏□子,把思伽抱上了马。 思伽忽然鼻子一酸,泪水滚滚落下,却是拿出帕子来擦韩昭旭的额头道:“我好好你,你怎么着急gān什么,瞧你,跑得满头是汗。” 韩昭旭明显是急急忙忙赶来的,呼吸都是乱的,莫说额头,领口也湿透的,身上都是cháo意。 “我们走吧。”韩昭旭握着思伽给自己擦汗的手,把它放在自己的腰间,再紧紧的把思伽的搂在怀里,一手控制缰绳,调转了马头,打马远去。阿芒和含巧早回过味来,提着裙子向郑氏那边跑。 “殿下……这……”一个奴婢点着背影,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 “啪”,一个巴掌,用尽了怀阳公主所有的力气,打在那个凑近身来奴婢的脸上。 乾清宫侧殿,袅袅传着丝弦管竹外加编钟的打击之声,一个凄冷的男音在低低而唱:“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王叔调|教出来的乐队比朕手上的都好了,这首《佳人歌》,加了编钟之声,更添了佳人不得的悲情!”皇上研读了景王新改编的曲谱赞道。 如今殿上演奏的,是景王府的乐队,带队的是赵厚昕,大着胆子笑道:“那么这次斗乐是我们王府赢了,皇伯父得赏我点什么,回去好向祖父献好。” 皇上待要说什么,锦衣卫指挥使许能达,不宣而来,传给乾清宫的大总管谢阔一份密报,谢阔不敢耽误,立马呈给了皇上。 事有轻重缓急,皇上当场翻阅了,厚厚的一份密报,事无巨细,有几千言,皇上看了一半,长叹一声,接着看完,丢给谢阔道:“烧了。” 谢阔不假他人之手,亲自把它烧了。左右没有皇上的发话,谁也不敢先开口。 皇上忽而自嘲道:“要说朕这几个孩子,怀阳的脾气倒是有三分像朕,可惜,不合时宜。” 这话说的,外人都摸不清头脑。 “传旨,尼录司觉义,玷污佛门,绞杀。怀阳公主降一千石,亲近之人,全部杖杀。怀阳公主,事君父不勤孝,此言记下!”最后一句话,皇上是对日日随伺,纪录皇上言行的史官说的。公主爵同亲王,俸禄在四千石以上,怀阳公主原来享五千石,降一千,还是公主之享。公主犯错,受罚的本来就是贴身伺候之人,杀了也就杀了,可是,百行孝为先,最后一条,一旦被史官的笔记下,就是公主一辈子不能抹去的污点。 赵厚昕站出来道:“陛下,公主行为不当,也是一时受小人矇蔽……”赵厚昕其实不知道具体发生什么事,但是,父女吵架,劝和总是没有错的,怀阳公主和自己是堂兄妹,算是一起长大,求请是必须的。 皇上抬手打断了赵厚昕的话,对谢阔道:“今晚传太子过来用膳。王叔养了十几年的乐队,朕不好夺爱,厚昕既然要讨我的赏,得让他们趁着进宫多唱几遍才行。” 皇上的喜怒,早已经修炼到了莫辨的地步。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醒握江山,醉拥佳人,倾城倾国之佳人……难再得! ☆、第134章献匕 申时末,天气中的燥热已经开始褪下,马车行至二门,有体面坐车的婆子丫鬟都下来,郑氏另用软娇抬着回善年堂,阿芒和含巧不敢再打扰老太太,只到老太太跟前的芙儿姐姐那里打了声招呼。 不到两个时辰前,两个丫鬟吓得惊慌失措,脸带泪痕的跑进郑氏歇息的净室,把二奶奶和怀阳公主冲突的一五一十一说,两个丫鬟说不明白,郑氏听得明白,当即苍白了脸色,只嘱咐了阿芒和含巧不可再对人言,直接收拾了东西就从观音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