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徐氏的脸冷落落的,“你怎么回来了,不怕沾染了魏家的霉运,连累你。” 魏敏讪讪地,“母亲,那时我不是迫不得已吗?” 魏敏嫁入信国公府,婚后五年,一直无子,信国公世子荒唐,一屋子的妾通房,已经给他生下几个庶子庶女。 本意想挑一个庶子记在魏敏名下 ,魏敏不肯,觉得自己还年轻,就不信生不出嫡子。 忠勤伯府出事后,信国公这个亲家怕受牵连,朝廷上避嫌,没有为忠勤伯说一句话。 魏家女眷被发卖,魏敏也没出头,同父同母的妹妹,她也狠心不管。 徐夫人对这个自私的长女很寒心,魏敏回娘家两次,徐氏不大理她。 魏敏讨好地说;“母亲,几个妹妹的婚事我包了,你不用忧心,二妹嫁过人,这有什么,朝廷文武百官里有那丧妻续娶,没那么多讲究。” “你这话说的倒是有点道理。” 徐氏脸色稍霁,“你这事上点心,有条件不错的,给你二妹看着。” “母亲放心,我自己的亲妹妹,我还能不上心。” 徐氏白了她一眼,“你是看伯府又得了势,你在婆家没靠山,才回家同我们修复关系。” 被母亲说中,魏敏尴尬,撒娇,“母亲,当时我公公下命,不许管魏家的事,我若被休回家,父母脸上也无光。” “行了,我累了,你去你妹妹屋里吧。”跨院明间里,姊妹三人说话, 魏玉说;“我听说,新皇登基,梅侍郎深得皇帝器重。” “你这是打哪里听来的?” 魏瑾把头上的布扯下来,她不喜欢五姑娘魏玉。 “听我父亲同人议论。” “五妹,朝中之事,我们不懂,少议论吧。”魏楚说。 “四姐,难道我们还能真一辈子不嫁人,我们嫁人也是在京城这个圈子,夫贵妻荣,帮扶夫婿仕途精进,就是娘家脸上也有光。” “五妹说得对。” 魏敏进屋,接话茬说。 看到魏敏,三个人都不说话了。 没出阁时魏敏就很自私,对待一母同袍的亲妹妹尚且不顾,更别说堂妹。 魏敏也觉出几位妹妹不爱搭理她,没话找话,“四妹妹,说你被卖到北地,北地苦寒,你这肌肤白嫩,水灵灵的。” 魏楚躲开她伸过来捏自己脸的手,“大姐在京城过得滋润,这几年,姐夫屋里又添了几个小妾,几个庶子?” 魏敏听出魏楚的讥讽,咬着牙,说:“添几个庶子,都要叫我嫡母。” “难得大姐贤惠大度,姐夫定然感念大姐的体恤和成全。” 魏瑾阴阳怪气地说。 被妹妹冷嘲热讽,魏敏想发火,又强忍住,一甩帕子,“你们不就记恨我当时没管你们,可当时我的境况艰难,没有娘家撑腰,不靠婆家,我能怎么样?你们知道这几年在国公府我的日子难过。” 魏瑾挑眉说:“现在魏家好了,大姐又来走动了,你公婆许你回娘家了。” “怎么说话,没大没小的。” 魏楚站起来,“我去给三伯父请安。” “四姐,我同你一道。” 魏楚和魏玉从大房出来,明月跟在身后送,担忧地说:“我家姑娘现在懒得打扮,病恹恹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慢慢就好了,刚回京城心里一下不适应。” 经历这么多磨难,心情短时间难以平复。 大伯母对女儿尽心,把魏瑾的贴身丫鬟明月找回来,为安抚魏瑾。 明月回去了。 魏玉说:“魏家遭了难,二姐的性子一点没有收敛,在外受罪,多半跟她这脾气有关。” 魏楚道;“大家都刚回府,人心浮动,心里敏感,随便一句话勾起不痛快,过段时日也就渐渐淡了。 到了三房,魏楚和魏玉分开,魏楚去了三伯父的书房。 魏经志在书房看书,看见魏楚进来,放下书,“楚楚,你回来了,三伯父还没见过你。” 魏楚行礼,“给三伯父请安。” 三老爷魏经志有些感伤,“楚楚,听闻你回府,三伯父高兴,我二嫂早逝,二哥就你一个女儿。” 三伯父对她很好,对晚辈素来没有架子,魏楚说;“三伯母遇难,三伯父节哀。” 魏经志叹息一声,“你三伯母的性子刚烈,楚楚,至刚易折,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楚楚明白,三伯父。” “你三姐,有空你要多陪陪她,是我这做父亲的无能,没有保护好她。” 妻子死了,女儿毁了,这个胸怀大度的男人内心是痛苦的。 “三伯父,会好的。” “是的,会好的。” 魏经志喃喃地,像是说给自己听。 魏家发生的不幸,各人心中的痛,需要时间慢慢消化。 魏楚从书房出来,沿着抄手回廊走去东跨院。 三姑娘魏绮屋里的丫鬟看见她走来,打起帘子,不认识魏楚,不知怎么称呼,蹲身,“姑娘” 各房的丫鬟都是新买的,现在伯府到处乱糟糟的。 魏楚走到门口,扬声说:“三姐在屋里吗?” 迈过门槛。 “四妹,你怎么来了。” 三姑娘魏绮坐在榻上嗑瓜子,桌上堆着小山似的瓜子皮。 魏楚坐在她对面,“我回府了你不去看我,还不许我来看你?” “看我,看我有多落魄。” 魏绮自嘲的语气,掩饰着自卑。 三姑娘魏绮样貌妩媚,和二姑娘魏瑾不相伯仲,二姑娘魏瑾的才学更胜一筹。 这几年在教坊,在那样的环境久了沾染了风尘之色。 魏楚抓了一把瓜子嗑,“我去给三伯父请安,听说三姐病了,顺便过来看看三姐。” “妹妹还是这样周到,这几年我在外面吃了亏,才知道自己性子不讨喜,小时候我处处针对你,你不与我计较,不是怕我,是让着我,不屑与我一般见识。” 从前魏绮是断说不出这种话的,姊妹三四年未见,三姑娘魏绮的性子沉静了,从前与魏楚不睦,处处和魏楚比,压过魏楚一头,在教坊司与各种各样的男人打交道,学会一套处世之法,她本就聪明,在教坊里吃得开,几句话,化解了姊妹间的嫌隙。 当然,内心如何,不能剥开胸膛看。 魏楚说:“三姐,那时我们都小,现在长大了,我们是姊妹,骨肉至亲,以后要互相扶持。” “我现在是残花败柳,哪有什么以后,混日子吧。” 魏绮神情寡淡,颇不在乎。 “能回伯府,都还活着,已经不易,以后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尽管艰难,也要撑着走下去。” “当初在教坊,我就这一个念头,亲人重聚,可是我回来了,我娘却等不下去了。” 魏绮哭道。 魏楚抽出绣帕点点眼角,“三伯母着实令人敬佩,我们都苟且偷生,不如三伯母的志气,三姐别难过,当时的处境,对三伯母来说,活着比死还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