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两小无猜好,竹马青梅,日夜相随。 半个时辰已经到了,柳宏道站起身来,对璞珍道:“师妹,现报草在昙云室,你自己去移栽吧,师兄就不陪你去了。日后珍重。” 璞珍抱拳,“师兄你也一样。” “你先走吧,我再目送你一程。” 璞珍告辞离去,柳宏道负手含笑,目送璞珍渐行渐远,最后变成一个黑色小点,彻底消失在青山白云间。 柳宏道心中轻道:师妹,他年你携夫携子,再过江南撑船,见莲叶摇摆,潺潺清波,那就是我来见你了。 …… 璞珍离开丹房,寻至昙云室,众侍从见是璞珍来,立刻遵从柳宏道之前下的命令,开锁开门,引璞珍去见现报仙草。 不消一刻钟时间,璞珍就已移栽完成。她端着水壶走出来,距离别院还有一半路程时,被侍从留遗、摘思唤住。 摘思道:“璞珍姑娘,庄主说待会你和姜公子要厮杀,带着这瓶水这株草不方便,恐有损伤。庄主命我二人,先护草下山。姑娘你下山后去五殿坡,我俩会在那等你,将现报草完完好好交还给你。” 璞珍想了想,道:“这样很好。”遂将现报草交给留遗、摘思。 …… 璞珍回到别院,姜声仍好好待在院里,见她归来,笑了笑,只道:“回来了?” 璞珍道:“姜郎,现报草已经安全送到山下了。如今山上有些人围堵,想要守株待兔,若解释议和,只怕十天半月都磨不完。只能打下山去。” 姜声道:“我跟你一起打。”同出生入死,早已不是第一次了。 璞珍眨了下眼,“打之前,我想先去个地方。” 姜声虽不明白,却仍应了好,璞珍引着他,在山顶兜兜绕绕,最后来到一株槐树底下。璞珍绕树半圈多,停住脚步,她蹲下来挖土。姜声哪舍得一双纤手沾灰,立刻帮璞珍挖,两人合力,很快挖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 璞珍打开铁盒,一股霉味扑鼻而来, 铁盒内有两支细长的铁条,薄薄一条,形如篾片。璞珍取出一支,上头刻着男女各一名的姓名、籍贯、生辰。姜声仔细读了几遍,发现男比女早十三年生,不由得记起璞珍说过,她父亲比母亲长一十三岁。 姜声问道:“他们是你亲生父母?” 璞珍点头,道:“另外一支是师兄的。”姜声闻声低头,见着另外一支铁皮,孤零零躺在灰尘中。 “我和师兄都是弃婴,从小由师傅抚养长大。十年前我从这儿下山,四年前偶然得知,当时不是爹娘丢弃了我,而是师傅杀害爹娘,抢我上山。”璞珍说完,亦低头看另一支铁片,她同样去查了柳宏道父母,很不幸,也是被柳弘文杀害。 不知柳宏道是仍迷在鼓里,不知真相?还是像她一样,得知了真相,却不愿向江湖众人道出? 姜声搂住璞珍,问道:“那你们师傅呢,现在在哪?”他琢磨该怎么帮璞珍处理:杀父仇人,理当报仇。可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好像又杀不得…… 姜声还在琢磨呢,就听见璞珍笑了一声,“师傅现在在阴间地狱。我和师兄弑师弑父,联手杀掉了他。” 姜声讶异,璞珍却随手一扯,本就枯朽的薄铁条如纸扯断。她站起身往山下去,姜声赶紧追上去,与她一齐。留下敞开的铁盒,里面躺着关于柳宏道的那支铁条,起风一阵,盒盖吹落吹起,发呜呜声。 ~~ 璞珍功力甚强,只耗费半个时辰,就顺利抵达山底。她再与姜声一道赶至五殿坡,拿到现报草。这还是姜声第一次见现报草,想着母亲有救,喜不自已,远处却忽然响起竹笛声。 笛声悠扬,若山上峰青。 姜声和璞珍继续前行了一里多路,这笛声还在。姜声奇了怪了,“这笛子是谁在吹?吹了这么久了,气力可真好……” 姜声再三感叹,璞珍才道:“应是师兄吹笛十里,为我们送行。” 姜声的喉结滑了一下。 两人又行九里,不闻笛声后,姜声才问:“你和你师兄青梅竹马,怎么不喜欢他呢?” “不喜欢。”璞珍告诉他。她在平视前方,心中记起十三岁那年夏天,划船时她忽然觉得师兄英俊非常,不知如何表达,便丢了一支莲花给他。后来那晚入睡,也梦了师兄一夜。翌日告知师傅,柳弘文告诉她,师兄妹当如亲兄妹,从此璞珍再无它心。 姜声不表态,其实璞珍迟迟不归,他心中记挂,丑寅之间,偷偷寻去丹房。 ☆、第二十章 天白明亮,姜声视力好,刚好撞见柳宏道反身吻住璞珍那一幕。接着柳宏道关门上锁,姜声什么也瞧不见了。 只知道柳宏道和璞珍在丹房里待了许久才出来,出来后两人隔着好远,待坐了半个时辰。心事重重,竟未发觉姜声隐在树林中。 之后,姜声尾随璞珍,发现她进了昙云室,拿了现报草,再远远见着摘思留遗与她嘀嘀咕咕……姜声这才悟了:璞珍半夜去丹房,根本不是去移栽现报草! 那她是去干什么呢?姜声挠心。 姜声未在璞珍面前太多流露,一路旅途,对璞珍依旧如常照顾。只是让胜悦坊的人私下去打听,首先,查查他究竟被困在哪座山庄,庄主是谁? 查回来的消息令姜声吃惊,庄主竟是大名鼎鼎的柳宏道!! 武林四大家,不,现在是三大家,他居然无心插柳得见其一? 姜声再往下想:璞珍是柳宏道的师妹,那她的师傅便是前武林盟主柳弘文?她杀了师傅,柳弘文是她杀的?!!柳弘文死后,骰子神功下落不明,江湖上都在找那枚骰子,璞珍看似武功平平,却总能化险为夷,与她贴着作战,总觉耳边有阵风在飞……所以其实她会骰子神功? 姜声问那胜悦坊的探子,“你可曾听说……除了柳宏道,前任柳盟主可还有其她徒弟?” 探子翻阅过往名册,禀道:“书中记载,柳盟主还有一位女徒弟,名唤阿蒲,但在武林中,只参加过十年前雁门关这一场鏖战,就……再没什么消息了!”其实还有些艳情野史,但无关紧要,所以探子没念出来。 探子见姜声眉头紧锁,似乎对阿蒲这号人十分上心。探子遂追问道:“少坊主,要不……属下再去深查这位‘阿蒲’?” “不要!”姜声当即摆手,只怕璞珍过往经历复杂,若查出什么不好的事,他恐怕会添堵伤心。两人齐心不容易,不可以因为从前的故事闹不和。再说,从前事都过去了,俱往矣不必再翻出来。 他不认识什么阿蒲,他的心里只存璞珍。 姜声命令探子,“吩咐下去,这个人,永远不要再往下查了。” ~~~ 璞珍和姜声在池州府境内换乘胜月坊马车,车内宽敞,铺着毛毡,有金炉焚着西域的安神香,令人精神愉悦。姜声陪在璞珍身边,与她一路闲聊,人处在安全且温暖的环境中,就容易困。有时候虽然是白天,但璞珍却觉着困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