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什么,比心更疼。 卢子山颤着唇问姬华池:“你、你为什么要这般对我?” 姬华池抬手捏捏自己的下巴,似是思考。过会她轻巧地说:“因为你杀了本宫未出生的孩子吧!” 说完她笑嘻嘻再起刀,七八刀将卢子山整个身子捅穿。卢子山的血和肉飞散出来,如雨如瀑,扑上了姬华池的玉面。 她也不擦,任凭腥血腥肉沾满在她的眉梢、眼角、鼻尖、唇沿。然后,她盈盈笑了。 少顷后,楚国的那些书生文臣们冲进来,瞧见长公主半跪半坐在楚王和卢将军的尸首中间低泣。 她嘤嘤地哭,眉眼和哭声都是那样弱小而惊恐,瞬间揉碎了众臣的心。 怀抱怜香惜玉之心的臣子们纷纷上前,刚刚围住姬华池,就见她惊艳的一抬头,颊挂有如珍珠的泪痕,美得动人心魄。 她声音哽咽,断断续续地问诸臣:“卢将军……兴兵造反,围了禁宫……大人们……都知道么?” 当即就有大臣痛惜道:“长公主莫慌,臣等护驾来迟!” “卢将军要杀王兄,我鼓起拼死一搏的勇气将他乱砍死了,可是,可是王兄,我还是没来得及将王兄……”姬华池大哭到讲不出话,她两眼一闭,竟哭晕过去。 众臣心中皆是一沉,争先恐后上去拥住姬华池:“长公主,长公主!” 铿锵剑声由远及近,一队楚兵涌入殿内,将姬华池和众大臣团团围住。为首校尉朗声奏道:“闻得禁宫反贼作乱,息虎将军亲率百万大军,星夜兼程,赶至郢都护驾!” ********************* 封城,三月三。 上已节是男}欢女}爱的节日,封城中的青年男女已纷纷赶至皎水河边,互赠芍药,继而缱绻缠}绵。 封城中公认最俊俏的男子汉阳君柳逸,却未去皎水赴会,而是坐在家中后院的凉亭内,同封城守将柯孤云下棋。 “汉阳,你真要入郢都?”柯孤云手捏一枚黑棋,可心思不在棋上,根本下不下去:“这妖姬明显害了王上,还假借卢子山之手……”他索性将黑棋在棋盘上随意一掷,恨声道:“真是蛇蝎阴毒,祸国妇人!” 汉阳君柳逸今日穿了一袭灰衫。他看看柯孤云这一步棋子下的位置,捋袖从碗中取出一枚白棋,轻放在棋盘某处,启唇笑道:“劝君娶妻莫娶池,叫你身死国家丧。” 汉阳君的声音,同他的面容、字迹一样俊秀,若佳人美貌。 “你既然知道……”柯孤云眉头紧拧,满是不解:“为何还要奉入宫,向那妖妇效忠?” 卢子山楚宫作乱,大逆弑杀楚王,现今卢子山已去,乱臣贼子已清,由长公主姬华池监国。 长公主为先王举行国殇国丧,宣汉阳君柳逸前往郢都拜谒先王。 “汉阳,这明白着就是个陷阱,你过去都城就掉进了陷阱里,不是被削权赐死,就是……”柯孤云骤然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担忧的心情亦转至低沉:“汉阳,你莫不是因为怕死,决定变节易主?你忘了王上生前待我们的如何!” “未忘。”柳逸含笑抬头,同柯孤云对视:“逸什么都不怕,更何况是死。” “那你为什么答应去郢都?” “去效忠。” “什么!”柯孤云“唰”地起身,将一盘棋尽掀翻在地。黑子白子,交杂着噼里啪啦,若雨打在柳逸身上。 柳逸也不恼,弯腰去捡散落在地上的棋子,颊侧两缕青丝随之垂绦:“孤云,你有没有好好想过,现在楚室可还剩下男嗣?” 柯孤云闻言细细一想:姬华玉的子嗣,在禁宫反乱的那一夜,已经尽皆被卢子山杀光了。楚室男嗣,连未成年的也一个不留。 柯孤云不由骂道:“毒辣妖妇!” “楚室现已无男嗣,只能尊长公主监国,不然……给谁去做楚尊?更何况,她手下还有息虎。”柳逸耐心地将将棋子一颗一颗全部拾起,叹一口气:“孤云,你见这赵、韩、秦、越、吴,哪一个不是对我楚虎视眈眈?我楚,现今万万不可内乱。” “那也不能效忠这样的女人啊!”柯孤云不甘地反驳。 “我曾经收到过几份回执奏折,上头批阅的字迹不是王上的,想来应是长公主逾矩批阅。但折上论兵论治……”柳逸忽然无声巧笑,温和如柳如风拂过:“她均条理清楚,不失君风。” 柯孤云张大嘴巴,拍案道:“汉阳,你疯了!” 柳逸摇头,示意柯孤云他未曾有一丝一毫的失心疯:“孤云,你我生为楚人,当一生为国尽忠,义字为先。有时候,不必在意忠的何君,只须做好本分,忠我大楚,盼我大楚一统天下。” 柯孤云听完身心俱悚,一时应不出话。 柳逸却肃然继续说:“孤云,你放心。我此番去郢都,必将留心留力试探长公主,若她心念壮我大楚,逸必对她耿耿尽忠,若效忠王上那般为她出力。”柳逸板着脸,敛着神色,却也十分好看。他性子极好,就算是说狠话的时候,也不过是眉头微微蹙一分:“若她费尽心机谋到这高位,只是为了一己私欲,若她一旨一令,有一分要败亡国家的迹象,我柳逸……当第一个不放过她!” 柯孤云听罢吸一口气,又长长叹出:“汉阳,此去终归危险,你自己多加小心。” “好。”柳逸闻声应好,又含了含话,才轻柔说:“孤云,我去郢都吉凶某测,阿佩就托你多加照顾了。” 柳逸一脉清流,楚国上下皆知汉阳君不好女色。独有一妻,乃先王姬华玉下旨予配的王室之女华佩。 柳逸奉旨成婚,至今三年,华佩虽无出子女,却也夫和妻睦。 事实上,汉阳君敬重发妻,连一妾一姬都未再多纳。 “汉阳所托,我定当尽力。”柯孤云承诺道。 “好。”柳逸再谢一声好,起手捏一枚白子:“孤云,你我且将这盘棋下完。” 柯孤云颔首抓黑,便与柳逸棋盘上博弈起来。正值未申之间,落半边夕阳,照于假山,孤亭,将柳逸和柯孤云的倒影都拖得老长。 ☆、第九章 与此同时,楚宫内的姬华池,却半倚半靠在王座上,闭目听亲信们细呈关于柳逸的一切,事无巨细,统统禀来。 息虎立于姬华池身后同听。 约莫一刻钟后,亲信们竟还没有禀报完,息虎心底的烦闷就生出来:“华池啊,你让他们说得这么细做什么?就把那柳逸的事宜粗略一交待不就完了吗?” 姬华池吸一口气,悠悠敲着指套:“息郎有所不知,这柳逸久负盛名,谋略无双,孤须得尽知他底细,方才能完全应对。” “费那么多功夫!”息虎满不在意,猛地一眼瞟见姬华池颈上一抹雪白,愈发地躁起来: “谋略无双又怎样?再谋略得多他也只是个文臣,连把剑都举不起来。要老子说啊,这柳逸来朝,华池你要是话跟他投机就算了,要是话不投机,随便埋十来个刀斧手,上去就把他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