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陈步元拉着辛大露,就纵身跃上了屋顶,跑了百来丈,没得路走,又不得不从顶上跃下,拐弯绕巷,眼见着就要穷途,却听得左侧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里头的人醉醺醺唤他们道:“进来——” “爹?”别说陈步元,就是辛大露自己,也吃了一惊。 “进来!”辛无知重复了一声,命令他们道。 他们进去之后,却发现里头候着的,有贾客珠,有丁著,还有……陈参知。 “爹!”陈步元扫过众人的时候,都并不吃惊,仿佛这些都是他安排好了的,可当他的目光落在陈宜中脸上的时候,却立马变了苍白。 “客珠把你们的计划,都说与我听了。”陈参知说着话的时候,言语里还是带着微微的恼怒。 “甚么计划?”辛大露忍不住插嘴道,她脑袋里一片糊涂,好像就她一个人是蒙在鼓里的。 “哈哈,小美人,我来同你说吧!”丁著就算是在贾客珠面前,也还是这么痞里痞气的。但贾客珠不但不恼,反倒显得极其欢喜他这种脾性。 “哟,你去了媒婆痣啊,不错不错,更添了几分韵味。”丁著不忙着解释,却将头凑了过来,在辛大露耳边低语道:“你该不会是为了我,特意去祛的痣吧?” “胡闹!”陈步元呵斥住了他。 丁著耸了耸肩膀,又遗憾的挤了挤眼睛,便同辛大露解释了。 原来,今日花轿里坐上去的,根本就不是贾客珠。她早就偷龙转凤,同丁著会合。 至于辛无知和陈参知,却不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客珠侄女,我会先安排你们出临安城去。”陈参知说着,唤来四位仆从,皆是陈步元没有见过的人。他们领着贾客珠和丁著,从这屋内的密道走了。 “你们,先留下来!”陈参知淡然对陈步元招手,似要招他去后面室内,有话说。 陈步元便乖顺垂了手,一老一实跟着去了。 这室内,只剩下辛无知同辛大露一对父女。 “是我去找的宜中。”辛无知走到哪里,都离开不酒:“还是宜中给的酒好喝啊!” 这陈参知,为辛无知在屋内摆摞起满室的好酒。 “爹,这是怎么回事?”辛大露已全然被疑惑堆满。 辛无知先灌了几口酒,不少都飞撒在了辛大露身后:“唉,脏了,爹帮你擦擦!”他说着就胡乱替她抹了抹,方才向她解释,他和陈宜中,有过同窗之谊。眼见着女儿每日在家愁眉不展,便私下里去陈府拜访,将事情挑明。 陈参知暗地里嘱咐他不要声张,自己却安排人寻来了丁著,一问,那小子就招了个完完全全。 “爹,你好生乱来。陈大人怎么会肯答应你,而不顾相爷大人……” “呵呵。”辛大露还没有说完,辛无知就拍了拍女儿的头,叫他别说了:“要你爹说,将来扳倒这贾相的,必定还是宜中……” 她心内震动,赶紧不敢再问,也不敢再提。这官场上多少道道,波澜诡谲,她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她爹也一样:“爹,你少管这事,我们不过是安安分分的小草民……” “呵呵。”辛无知应声笑了笑,又歪到一边,自喝他的酒去。 “伯父,步元来同你喝几坛!”陈步元人还没从内室钻出来,声音就先冒了出来。 不见了陈参知,只见他一人。似乎是知晓了什么好事,整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 “好啊,好贤侄,我们来喝个一醉方休。”辛无知直接抓起一坛,朝陈步元的方向丢去。 陈步元稳稳接了,拨开塞子,仰头就喝。 他们两个对上了酒劲,越喝越欢,说的话也越来越混。辛无知勾着陈步元的背,低低地怪笑,叫他“贤婿”,陈步元倚着辛无知的身子,称他做“岳父大人”。 辛大露又好气又无奈,却是怎么劝也劝不下来。 他们俩不停不住,直喝到伶仃烂醉。 看他们的样子,说什么都对路,倒真像极了一对父子,又像一对忘年交……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陈参知派人,将他们暗中送出了临安城。 “去哪?”辛大露口中问他,心头却已经隐隐猜到了,他陈步元会首先什么地方。 “襄阳!”陈步元的回答,果不其然。 “好!”辛大露也不犹豫,牢牢抓紧他的手道:“以后你去哪,我便去哪!” “哈哈,是我们便去哪!”陈步元大笑着,手上感触到到她的用劲,随即加了力道回应。 “对了,我有东西送你?”陈步元说着,神神秘秘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匣子。寸方小,应该不是以前那支钗子。 “可是?”辛大露试探着问道,不知道是不是又一个定情信物? 陈步元微微低了头,铁汉子也露出了几丝羞涩,不好意思地答道:“正是定情之物。” 辛大露看那匣子,雕琢坠饰,具是不凡,一看就是出自名匠名家,不知道里面会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戒指?镯子?链子?还是耳上的坠环? 她欣喜的接过来,打开看去,却略略有些失望:里头一个八卦盘,上头镶了个小汤勺子,乌黑一团,就跟眼前这黑炭般的人一样,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宝贝。 “这磁针石是奇物,长指南方。”陈步元却没有看出她的不悦,依旧是拳拳的兴奋和激动:“襄阳前线,意外难测,若是你我有甚么分离,你揣着这磁针石,一路向南,便能找到我。” 她皱眉提眼,狠狠横瞪了他一下:“哼,谁说我会同你分离!” “走了!”陈步元大跨步地往前,去牵起陈参知留给他们的那匹“牛”马,先扶送了她上去,再自己反身上马,径直奔襄阳而去。 她靠在他肩头,贴着他厚壮的背,搂紧他结实的腰,千里奔骋,飒如流星。 寥廓江天,双人策马,那是后来很多年里,维持着她的记忆。 他们俩越靠近襄阳,就发现越多的百姓在往后退,起先以为是正常的逃难,后来却觉得不对劲。 “大叔,不知道襄阳发生了甚么事?为何你们这么匆匆往南行?”陈辛二人皆不下马,只勒了缰绳问。 那中年路人,步伐仓皇不停,边走边囔道:“公子,姑娘,这么大的事,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陈步元调转了马头,赶上他,高声问道:“甚么大事?” “襄阳降了!”那人突然悲戚的大吼一声,飞也似的往南边跑:“赶快逃吧!” 襄阳降了? 他们还没有到,襄阳就降了! “陈步元!”她死命的唤他,他却猛地转回马头,死命的抽打着骏马,比方才加了十倍速度,直投襄阳城。 辛大露在马上被颠得直颤,眼见着人潮汹涌,皆往南飞也似的逃命。独只有一匹马,发了疯似的北向逆行。 “陈步元!”任凭她怎么唤他怎么讲,他根本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