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抬腿就出了祠堂大门,扬长而去。允祐被她的话气得浑身直抖,他在她远去的身影后,扶着门框狂吼道:。 “你,你这是跟谁咬牙呢!你,你这个女人实在是无法无天!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王爷了?!你走,你走啊,你若有胆子跨出这王府的门去,你就永远别给我回来!我这儿庙小,容不了你这尊大佛!”。 乐青依然头也不回,脚步不停的继续朝前走着,身影最后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允祐几乎是一身虚脱的滑落在门框旁,众人见他跌坐在地上,大惊小怪的又是扶,又是搀。身边女人们哭天抹泪,孩子们又劝又说,看着眼前乱做一团的家,发了一场怒火的他,再也没有力气说一个字。最后只能是无力的摆摆手,缓了口气,对扶着自己的弘暻小声吩咐道:。 “去,跟着你额娘,她性子急,胆子又大的没边,这么跑出去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你找到她,在一边多拦着点,别让她出什么事。”。 “是。儿子知道。”。 弘暻与他大哥弘曙不同,从小就为人圆滑,尤其在处事上,总能巧避锋芒,不动声色的将危机化解,三兄弟中,他是最机敏的。在这点上,他确实很得当今皇帝的喜爱,这次弘曙革爵,他能取而代之,大部分原因也是出自皇帝的偏爱。。 弘暻应了差事,忙快步的追了出去。发完了火的允祐转头见了还直挺挺跪在地上的长子弘曙,见他额头上已经有一道被自己打伤的血印子,心疼之余,心中只有满满的无奈与遗憾,他仰天长叹了一声:。 “作孽啊作孽!罢罢罢,如今你也大了,我也管不了你了,今后你自己好自为知便是!” 第五十八章 坤宁宫内,雍正皇帝正与皇后一起坐着喝茶说话。皇帝刚下了朝,便听说皇后的身子不爽利,尽管政务繁多,但他还是抽了时间赶过来看望体弱的皇后。皇后本正斜倚在塌上闭目养神,听得侍女回禀,说是皇上来了,她忙起身下塌,简单的整理了自己的仪容,就要出门恭迎。 皇帝大步的走了进来,见皇后正要行礼,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她,仔细的打量着眼前面色苍白,嘴唇没有丝毫血色的结发之妻,心中怜惜,忍不住叹了一声道:。 “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你身子弱,在朕面前,不用行这些虚礼。怎么就偏不听呢?来,快坐下。”。 皇后苍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一边坐下,一边抿嘴笑道:。 “我哪里有那样虚弱,不妨事的。况且总坐着不动也不好。”。 皇帝只是笑笑,也不与她辩说什么,接过一旁侍女递来的参茶,送到皇后面前,温言道: “这几日正是春末,虽一日比一日的热了,可早晚还是有些凉意,你这身子弱,可不能贪凉。倘若受了风寒,就不好了。冬梅,好生伺候皇后,万不可掉以轻心。若皇后有什么不舒服,即刻来回朕!”。 “是,奴婢遵旨。”。 皇后喝了几口参茶,抬起头来,见皇帝的神色很是平静,于是抬手对着冬梅微微的做了个手势,冬梅便悄然的带着一屋子的奴才们轻轻地退了出去。坤宁宫的东暖阁里,只剩下了帝后两人。皇帝是个心思敏锐的人,皇后的举动,他看在眼里,却也不动声色,只是一径的喝着茶。 两人不闲不淡的说着家常话,见时机差不多,皇后便很巧妙的换了一个话题,轻声道: “前些日子,冬梅求我赏她一个恩典。”。 “哦?那丫头求你什么?”。 “她的老家在河间府,十一岁上进宫,到如今,已经在宫里待了十年了,多少年都没回家过。前两年,河间府地龙翻身,她担心家里,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后来她哥哥嫂子来了信,说是家里一切都好,让她放心在宫里应差,所以她这才没回家去看看。。 谁曾想,前儿她的老乡出宫办事,那么巧,遇上了她哥哥嫂嫂正在京城里沿街乞讨,她那老乡上前一问,这才知道,原来那年地龙翻身,不但震塌了她家的房子,就连二老也不幸遇难。冬梅的哥哥嫂嫂死里逃生,可眼见家没了,地也没了,只能出来乞讨。又为怕妹妹伤心,影响她在宫里的差事,这才没把这些事情告诉她。。 冬梅老乡暂时安顿了她的哥嫂,回了宫后,把这事和她一说,冬梅听得爹娘惨死,哥嫂又沦落得成了乞丐,自然是哭得死去活来的,把我看得可怜见儿的,差点没掉下泪来。所以她求我赏她一个恩典,放她出宫一天,去接济她的哥嫂。。 遇上这么伤心的事情,碰上谁都不得跟丢了魂似的,难得冬梅懂事,天天强忍着悲痛的应差,事情做的有条不紊的,我看在眼里,也是心里怜她,她既开了口,我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况且,她那哥嫂是个明白人,都落到沿街乞讨的地步,也没伸手向宫里的妹妹要钱。就凭这份心啊,我也是要有所表示的。”。 皇帝听了之后,若有所思,点头应道:。 “不错,其情可悯,其心可嘉。确实该赏赐给冬梅这个恩典。皇后,你可是答应了?” “何止答应,我还赏了二百两银子给冬梅,让她带去给她哥嫂,用这些银子回家去好生过日子,开个小店什么的,也能糊口。冬梅自然便能安心在宫里办差。将来她满了二十五,放出宫去,也好去寻她哥嫂,兄妹俩一块过日子,热热火火的,岂不高兴?”。 皇帝笑着点点头,赞许道:。 “皇后做的很对,为主子的,就该赏罚分明,这样才成规矩。”。 “皇上说的有理。那日她回来之后,跟我说了和哥嫂相见的场面,兄妹俩抱头痛哭,又互相的嘘寒问暖,姑嫂二人也是有着说不完的体己话……唉,那场面,即使我没亲见,也听得我心里暖洋洋的。想来,寻常百姓之家,能有如此亲睦的感情,确实令人羡慕。。 我虽生于官宦之家,从小到大,家里有着好几房姨娘,兄弟姐妹极多,相互之间却也从不曾有这样深厚的感情。各人各顾各的,仿佛都是不相干的人。看冬梅兄妹如此亲厚,实在让我感慨良多。有时想想觉得挺没意思的,咱们虽吃的最好的,穿的最好的,可那日子倒不一定比普通百姓家那么重情意。”。 皇后温言软语的说着,不急不徐,象是闲话家常一般的说着。皇帝静静地听在耳朵里,虽没有说什么,但眼睛里放射出的犀利目光,来回的在皇后的脸上来回的扫着。皇后刚才故意谴开了下人,他就已经知道她是有话要说。现在,她借冬梅的事情,看似说着这些无关痛痒的闲话,可实则其背后的深意他心里早已有几分明白。。 “皇后突然说起冬梅兄妹之事,又感慨良多,似乎有些话想跟朕说。你我夫妻多年,有话不妨直言。”。 皇后宛然一笑道:。 “皇上多虑了!臣妾并无他意,不过只是见到冬梅兄妹如此亲睦,想到自己家中兄妹手足个个关系疏远,不免有些感伤。其实臣妾双亲早已亡故,身边的亲人除了皇上,也就只有那些手足。按理双亲走后,世上最亲的便是我们,大家应该互有来往,彼此亲厚。可终究……唉!负我一片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