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无疑给了沈吟雪巨大的冲击，她愣愣望着眼前散发着浑身戾气的白衣少年。 　　 黑发白肤，眼尾勾翘，眼睫倦倦向下一搭，瞳孔深深地盯着陈如烟看。 　　 他怎敢在众人面前现身？ 　　 又怎敢当众挑衅陈如烟？ 　　 他究竟是何人？ 　　 担忧同惊恐交织，她却是神色自若，漆黑眼眸清淡，背脊挺直，摆着惯常的优雅姿态。 　　 只是那莹白手指将身上狐裘攥得更紧，透出点不为人知的颤抖。 　　 身旁腊梅枝丫沉沉，淡黄花束盛放似乎压在肩头上，叫人喘不过气来。 　　 一如此刻的宋清辞，漆黑华发下，那双眸子躁动着压抑不下的情绪，寒风呼啸般夺人呼吸。 　　 陈如烟只是害怕一瞬，转眼间被气恼占据了上风。 　　 顶着那阴鸷眼神甩开他手，那尖锐护甲几乎要戳进他眼里。 　　 “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护着她！” 　　 “事情未必就是我们看到的那样……” 　　 “那又是什么样！” 　　 一阵风拂过，是陈如烟又将护甲指向沈吟雪。 　　 “方才在此处衣不蔽体的女子，难道不是她？你又要护她到什么时候？” 　　 沈吟雪仍未从这番对答中分辨出宋清辞身份，但已清落落抬眼，对上陈如烟恼怒的眼。 　　 “说我勾搭您家家奴，您又有何证据呢？” 　　 陈如烟眼皮重重一跳，不知她为何如此理直气壮。 　　 僵了两秒，她一字一顿道：“你同他在这做了什么，大家都瞧见了。” 　　 沈吟雪眉眼盈盈，语气轻柔似是未被陈如烟干扰：“那么我和他在这又做了什么呢？” 　　 陈如烟一时未答出来。 　　 她便转身朝冷眼旁观的世家小姐们，笑意盈盈道：“你们看到了吗？” 　　 “你还想狡辩！” 　　 沈吟雪身形一顿，缓缓回眸。 　　 那眼里氤氲笑意如同细碎星辰，偏又清寒如同正下着的雪。 　　 “真是我勾搭他吗？为何不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样子呢？” 　　 陈如烟恍然回神，看她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好似刚才下的药对她分毫不起作用，才明白自己被摆了一道。 　　 可这里是她的主场，她怎么可能被这一问就退缩。 　　 “你——” 　　 “随我去看看。” 　　 一道不容置喙的冷冽声音断了陈如烟的念想，宋清辞已挥手招了腊梅花里的暗卫，迫不及待要为沈吟雪证清白。 　　 陈如烟忙拉住他袖子：“你要去哪？” 　　 宋清辞深吸一口气，平稳语调分明是不想再和她纠缠，沈吟雪已提前一步替他回答：“当然是去看你的家奴啊。” 　　 他不动声色，显然默认。 　　 这妇唱夫随模样叫陈如烟嫉妒得发疯，大家闺秀的端庄模样也不要了，惨白着脸大喊：“你不许去！” 　　 宋清辞没听她，朝暗卫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把她从自己身上带走。 　　 暗卫听令，好不容易才一根一根手指掰开陈如烟的手，她失了力的支撑，狼狈跪在地上，嘴里仍是大喊：“你不许去！” 　　 被使唤的人只是淡漠撇下一眼，转身朝沈吟雪尴尬点头：“沈小姐。” 　　 看陈如烟紧张模样，又看宋清辞身边装备精良的暗卫，她心下隐隐有了猜测，可又惶恐不安地驳回。 　　 袖中藏着的手分明颤抖，可她温雅安静福身，口中语调平稳沉静：“宋公子。” 　　 考虑到沈吟雪的感受，宋清辞沉思一番，小心翼翼试探：“您是留在这等调查结果，还是……” 　　 “我随您一同去。” 　　 宋清辞一怔，见沈吟雪抬眸，漆黑眼里清清冷冷，满是倔强。 　　 “我自是要为自己证清白。” 　　 还未到达家奴所在处，屋内哭声已隔着墙面刺进耳膜，伴随令人面红耳赤的喘息声。 　　 沈吟雪手抵在门上，神色还是清清淡淡的，只是有一小片红晕蓦地染了耳尖。 　　 犹豫片刻还是未推门，宋清辞在屋外也听得无所适从，倚在柱子上一副慵懒模样装作淡定，眼神一甩暗示随从开门。 　　 门终于被推开，沈吟雪下意识垂眸不敢看，那凌厉哭声已瞬间在屋内炸响。 　　 裙摆蓦地被人拽住，她一怔，望着脚下衣衫不整抓着她衣服寻求帮助的婢女。 　　 “放肆！” 　　 身旁暗卫风一般经过她，在宋清辞一声令下将在地上“嘿嘿”笑着的男子扣押。 　　 她将地上婢女扶起，分了一半狐裘给她，见她抽泣着说不出话，耳朵已向屋内声响。 　　 “嘿嘿，美人，你终于来了……” 　　 那男子面上红晕异常，猝然望见沈吟雪，脸上笑意猥琐，粗重喘息阵阵。 　　 “快来和我快活一番啊。” 　　 闻言，却是怀里婢女反应更重，哭腔断断续续，拼凑出一句话语：“小姐，多亏您来了，不然他要在这里轻薄了我！” 　　 屋内人皆是一怔，可男子恍若未闻，若不是身上有人压着，他已要五指并用，从屋子那头爬到沈吟雪前了。 　　 “陈如烟人呢？” 　　 宋清辞话里抑着沉沉威压，声音微哑散着不容置喙。 　　 那双浅棕色眸子阴沉疯意，似乎是要压不住了。 　　 “叫她来！” 　　 暗卫不敢耽误，步履匆匆几乎是飞一般冲出门去。 　　 沈吟雪眼睫一垂，望向怀里瑟瑟发抖的婢女，声音轻盈带着一分柔意：“宋清辞。” 　　 宋清辞一怔，蓦地后背发凉，如今叫她见到了自己这副模样，他可再想不出什么理由圆谎了。 　　 方才冷漠伪装一击即破，他此刻方寸大乱，战战兢兢望向沈吟雪。 　　 好在后者并未看他，也不知他如何狼狈。 　　 “我这有一块糕点，是陈如烟给的。” 　　 她一顿，道出下句：“也是我刚刚喂给那家奴的。不知你是否可以帮我查查，这里面到底放了什么？” 　　 馅料里放的东西沈吟雪早已猜出，只是还需白纸黑字的鉴定才能问陈如烟的罪。 　　 返回绵安府寻求帮助难免耽误时间，恐出差错，还是交给眼下最近，也是最有能力，可以相信的人。 　　 “好。” 　　 宋清辞暗自咽了口唾液，步履沉沉行至沈吟雪身前，虔诚蹲下身来，向她伸手。 　　 沈吟雪从袖中掏出那块已凉透了的梅花糕，拢在手里抵在宋清辞掌心上，却未松。 　　 那冰冷冷的漆黑眸子全然显露，一眨不眨盯着宋清辞，宛如冰山潭水冷冽。 　　 她开口，声音清冷听不出喜怒—— 　　 “你到底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