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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鸟 第六百七十五章 岂无射侯

终焉使徒 黄火青 6223 2024-05-17 12:12
  六日后。  3525年3月17日。  招摇市苏家祖宅。  苏射侯负手立于大堂之上,听取部下的回报。  “家主,水神家族的人手已于昨日跨过堂庭省界。”  一位苏家子弟躬身说道,吐字甚急。  “上午,我们在省界边沿的部分据点先后失陷。”  “与您的判断相同,云家正一切从速,直扑招摇!”  “我知道了,下去吧。”  苏射侯颔首道,看向等待汇报的第二人。  “家主,我们第三次联络了特处局。”  汇报的是一位中年男子。  “这一次,我联络到了飞光阁下,但对方的态度依然不置可否,对我们调停请求没有回应。”  “没有回应是正常的。”  苏射侯冷漠说道。  消息很坏,但没有坏得超出他的预计。  “他们当初既然漠视了我们对水神动手,现在自然不会插手。”  “以战国作比,特处局恰如强秦,而我们则是六国。”  “史安国此人谋定后动,最喜爱温水煮青蛙。”  “光明正大地拉偏架,只会葬送他们好不容易重建的超然形象。”  “神火杨家的事情,各大家族可都还记忆犹新呢……”  此时大厅中没有外人,苏射侯提及特处局的口吻,明显带上了厌恶与仇恨。  “好了,不需要再联系他们了。”  “苏家的生路本就不在北方。”  苏射侯挥退族人,孤独默然片刻,转身朝大宅深处走去。  穿过曲折雨廊,他步入位于祖宅核心区域的独立园林。  最近正是介于惊蛰与水分的时候,天候渐暖。  许多除腐除枯、补植补栽的工作,本该在现在进行。  但院落主人显然没有这份心情。  密集绿植间,未能萌芽、返青的部分,显出突兀土色。  但也是在病树死草边上,更强劲有力的杂草们纷纷昂头,冒死填补空白。  若是以往,如此不合典仪的场景,只会让苏大公子发怒。  但今日,他却从中看出了一派生机勃勃、万象更新的气象。  越过水榭,于凉亭边,兄长寻到了久未相见的妹妹。  苏清婉身着睡衣,只披着一条坎肩,正凭栏斜坐。  来者的脚步声当然瞒不过她。  “申叔叔死了。”  苏清婉头也不回地说道。  “你把水宗五姓带入了深渊。”  水池中,聚在她身边等待喂食的锦鲤似被话语惊吓,骤然纷散。  “哥哥,你现在知道错了吗?”  她问道。  “我错在哪儿?”  苏射侯轻声反问,脊背挺得笔直。  “你错在同族厮杀,错在对外启衅!”  苏清婉转过头来怒声道,眼圈通红。  “所以我该放纵威胁,任由外敌恢复力量?”  苏射侯回道,微扬的嘴角似在哂笑。  “积善自有余庆,云家和苏家为何就会是敌人?”  眼见兄长执迷不悟,苏清婉声量越发高昂。  但苏射侯只是低声哄笑。  “妹妹,我们和云家已经互相征伐倾轧了数百年、数十世了……”  他摇头道。  “我们互有胜败几个世纪,血仇累累难以计算,怎么可能和好?”  “云望舒和你这样的人,天下又有几个?”  苏射侯压住情绪,叹声道。  但苏清婉执拗的注视还是激怒了他。  “利之所在,无仇亦可成仇;何况水宗水神两家,相杀何止九世?”  兄长质问道。  “要论关系之亲,苏家云家比之你我如何,比之我与爷爷又如何?”  “你一位主张忍让、亲善,用最好的想法揣度他人,为何不看看现在……”  “苏致远和他的孙子苏射侯是谁入了土,又是谁被水宗五姓奉为族长?!”  此话露骨,譬如惊雷。  “不知廉耻!”  说到了尸首无存的爷爷,苏清婉忍不住起身怒斥。  “同室操戈,不都是拜你所赐?”  苏射侯吃她一问,反而仰天大笑。  “苏清婉啊苏清婉,我口蜜腹剑、笑里藏刀、背信弃义,我知道你一向看不上我这个兄长。”  “但这世上难道唯有你兄长我是恶人吗?”  说到这儿,他声音却有悲怆。  “纵然苏家无射侯,云家亦无射侯,世上岂无射侯?”  他重重摇头,上前一步,注视着妹妹的双眸。  “我只问你,若世上必有射侯,你希望是生于苏家还是云家?”  这一问发出,苏清婉想要回话,却又噎住。  “清婉,是非、公平、正义,我知道你喜欢辨析那些东西。”  “但这世上除了那些先人而存的物理现象,哪里有不基于立场的观点呢?”  苏射侯嘲笑道。  他的言语锋锐冷漠,深处却痛心疾首。  “任何事情,凡有人牵连其中,就必然先有立场再有观点——不论是非、正义都是如此!”  苏清婉想要反驳,却被兄长扬声止住。  “易经有言,无欲则无胜败,无胜败则无吉凶。”  苏射侯连声道。  “不为利益牵动、对得失生死都不在意的个人或许有;但这样的组织和家族是没有的。”  “对我而言,于家族有利即是,于家族有害即非……”  “我应龙苏家昌盛,便是所有的正义!”  苏射侯这话说得不响,却如雷声般涤荡了整片园林小筑。  蓝色光华散入清池,让所有鸣虫鸟雀全都噤声。  “但是你败了,苏家将被血与火笼罩……”  好半晌后,才响起苏清幽地回话。  “是的,我败了。”  苏射侯惨笑道。  “我是罪魁祸首。”  “但我的罪孽不在恶,而在弱!”  他双手握拳,复又松开。  只几个呼吸后,苏射侯便敛去所有感慨动摇,恢复一贯的镇定。  “清婉,现在只有一个人能救苏家。”  他定定说道。  “那就是旅者。”  这个判断不需要用任何方式证明。  东华里世界所有人都相信,只要神目之王作色,云家便是再愤懑,也只能退让。  但苏清婉却面现踌躇。  里世界盛传,苏家大小姐于旅者有恩。  至于是什么恩,传闻却很离谱——有说救命,有说疏财,有说中介,还有说两人有一段露水情缘的。  但她本人却觉得,相识多年来,是她欠旅者更多。  “执火者刚刚与特处局签署协议,如果他越俎代庖强压水神,不是前功尽弃……”  苏清婉为难道。  家族危在旦夕不假,但以她的性格,着实做不出“损他人,纾己难”的事情。  7017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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