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福乐土混乱了一整夜。　　许多富贵绅士、高门贵子受到惊吓，甚至于受伤流血。　　但六月二十七日，太阳照常升起。　　客人们的撤离行动一直持续到当日下午。　　随着自南乌盟西岸派来的高速游船离开，海港变得空空荡荡。　　至于神目海怪物，早就第一批离开，再未回来。　　乐土管理层、武装卫队、角斗士训练者，都被钟山神的愤怒天使降入火狱。　　秩序崩溃。　　未知带来恐惧，使所有人逃离。　　地下监牢中的囚犯们重获自由。　　三十余名泽佛人角斗士被白疤接走。　　至于上百位人类奴隶，则与大部分低级别侍者一道，或抢车、或步行，逃到了老城区。　　备餐室，托尼一片片地切下伊比利亚火腿，在蔬菜沙拉上摆出造型。　　他眼睛肿胀通红——这是哭泣留下的痕迹——但精神却轻松健旺。　　面包、配菜和香槟被摆上托盘。　　墙角，忙乱了一整夜的克莱恩蜷缩着，陷入迷糊不久。　　那些只供金戒客人使用的包厢、客房都空空荡荡。　　但经理依然不敢僭越。　　托尼用脚开门，通过廊道，一路走入三号露台。　　黄怀玉和菲儿都恢复了本来面貌。　　前者靠坐在长沙发，后者则站在围栏边。　　伽勒姆站在沙发之后，身姿笔直如标枪——他坚持认为，自己没有资格在主面前入座。　　此外，还有昨夜与永恒一道前来的卜依依。　　她靠坐在黄怀玉身边，以汲取知识的态度观摩露台的装潢。　　不论是用料还是品味，都比她曾经主导的北山庄园高了好几个档次。　　“宰相的死不算什么；毁灭级使徒不多，但也没那么少。”　　黄怀玉说道，对进门的托尼点点头。　　借着宰相的东风，他的同化率再攀新高。　　“同化率：40.9%；　　空间操纵Lv.2，熟练度90%；　　时间操纵Lv.2，熟练度88%；　　闪烁Lv.9，熟练度40%；　　自成天地Lv.3，熟练度20%；　　噬命Lv.3。”　　消化帝国和宰相，带来了接近百分之三的同化率。　　现在的他，虽然还是能级三中阶，但已经有信心与常态帝国一对一交手。　　同样的数字比例，在越高的能级，带来的战力提升越是惊人。　　从战力绝对值来说，同化率的前百分之九十九，都比不上最后登神的那百分之一。　　“真正致命的是所有人对至福乐土的信心丧失了。”　　黄怀玉接过卜依依递来的面包咬了一口。　　火腿的香味和油润都很好，只是肉稍有些柴。　　“上流社会有许多地方可以撒钱。”　　“他们选择至福乐土，并不仅仅是因为这里的项目最刺激，更重要的是安全与隐私。”　　“但那五位‘勇士’的死，敲碎了这一切——想要复原，至少得五年以上的时间。”　　黄怀玉三两口吞下面包，然后亲手又夹了一个，递给了身后的伽勒姆。　　“主”知道，除非自己亲手所赐，否则“天使”绝不会当着他的面主动进食。　　看着伽勒姆感激涕零的样子，菲儿小心翼翼地翻了个白眼。　　她甚至不自觉地用了存在感消除。　　从武力上说，狂热者攮死她不用第二刀。　　“所以，至福乐土彻底完了，每年五百亿的净利润全部蒸发。”　　黄怀玉又给卜依依取了块面包，夹上大分量的火腿。　　菲儿不稀罕地撇了撇嘴。　　“这种随意杀人取乐的地方，毁灭了才好！”　　站在沙发尾端的托尼插口道。　　一夜血色洗礼，他身上的畏缩少了大半。　　“不，托尼，会毁灭的不只是这里。”　　黄怀玉闻言笑道，摇了摇头。　　“昨夜的混乱不是结束，只是一个开始。”　　“火焰看似熄灭，实际还会阴燃很久，为神目岛带来更多痛苦。”　　他给托尼一个手势，示意少年也多吃一点。　　“没有了客户，捕奴队会停止活动；角斗场也不会每日都铺满鲜血。”　　“这是正面的。”　　“但或许明天，或许后天，失去至福乐土庇护的侍者们便会被帮派盯上。”　　“因为他们有华服，有积蓄，有过人的容貌。”　　黄怀玉说着，目光投向露台之外。　　美丽的植物花园里，雨果正坐在长椅上发呆，眼神空洞。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新城区的公寓，怎样面对他的妻儿。　　对乐土所有本地中层干部而言，昨夜的一切比梦魇更可怕。　　“大后天，拾荒者们会自老城区远道而来，剥走这里每一寸墙纸。”　　“之后，物资匮乏将引来更广泛的生存危机。”　　黄怀玉说着又夹了一个面包，努了努嘴，示意菲儿接过。　　菲儿抿着嘴，扭捏了会，终究不情不愿接过。　　轻咬一口，嗯，火腿肉里倒是泛出丝丝甜意。　　“物资匮乏？我不明白，乐土就是最浪费物资的地方了……”　　托尼困惑道。　　“浪费是事实，但对于神目岛这个生态圈而言，至福乐土的生态位是生产者。”　　黄怀玉回道。　　“除去矿产和海鱼，神目岛已没有任何本土资源。”　　“低温、缺乏淡水、污染……”　　“生存环境恶劣，包括燃料、蔬菜、调味料，一切消耗品全部有赖航运补给。”　　“维系一切生活循环的，实际上是三家超凡矿业组织，以及至福乐土。”　　“是它们通过非法航运将所有补给品不断运上岛。”　　“现在，至福乐土破灭，共开联停工，还不提银铠……”　　“产业的低潮，必然会使得配套设施的规模削减。”　　“老城区的人口，就是配套设施的一部分。”　　不带感情的字句剖析依次入耳，让托尼的狂热激情逐渐冷却。　　“托尼，这个世界上的万物都互相联系。”　　“牵一发，动全身。”　　黄怀玉看着少年的双眸，说道。　　“想要做出不后悔的决策，必须将所有细节，都看入眼底。”　　两个月来，他在托尼身上花费了不少精力。　　这并不仅仅是因为后者天资聪颖，又碰巧与他同期入职。　　更重要的是，这位神目岛少年背景清白，与外界世界毫无牵连。　　此间事了，黄怀玉打算将托尼派驻回幽都。　　他将以烛九阴绝对嫡系的身份，成为河狸的副手，逐渐学习成长为情报线条的核心。　　情报部门是一个组织的眼睛。　　其负责人通常都该是首领的绝对嫡系。　　黄怀玉没有怀疑河狸——他对于李百辟的忠诚和能力也都很信任。　　但这是必须完成的动作。　　否则，河狸自己都不敢放心自己。　　PS：去做核酸，明天回浙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