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关招商局码头,一艘江轮靠上岸。码头上荷枪实弹的士兵排成一长溜,一个个如临大敌,中正步枪枪头的刺刀发出森森寒光。虞志雄、陆家俊两人双臂反绑,被押下船,交给等候多时的王昌鹤。 王昌鹤站在一辆黑色囚车前,车灯照亮犯人的脸。他得意地说:“两位又见面了。你俩可能不知道,这段时间天翻地覆,我们抓住了共产国际约瑟夫小组的头目约瑟夫,还有总交通陆家豪,你们完蛋了!” 王昌鹤仔细瞧两人的表情,只见陆家俊惊慌失措,而虞志雄眉头紧锁,神情忧郁。 “你俩好样的,啥都没招,可是没用,别人把你们都供出来了。”王昌鹤嘲笑道。 随着一声“押上车”的吆喝,虞志雄与陆家俊被推上囚车。发动机轰鸣,两辆装满士兵的军用卡车一前一后包夹着囚车,驶上了去城里的道路。 一路上汽车摇晃,一名属下问王昌鹤:“长官,回去立刻审吗?” “立刻审!”王昌鹤不容置疑地说,“我已点了个炮仗,想必现在他俩心里一定翻江倒海,我们要趁热打铁。” 此时已过午夜,属下面露难色:“这个点儿,有点太晚,大伙儿都下班了。” “好饭不怕晚!把人手重新召集起来,咱们的工作没有下班时间。”王昌鹤厉声命令。 拂晓前,车辆到达王昌鹤吩咐把人犯直接押入审讯室。 “先审谁?”属下问。 “那个叫陆家俊的,是个生瓜蛋子,毛还没长齐,知道的一定不多,先不审他。”王昌鹤经验老到,“另一个是个老鸟,不言不语挺深沉,身上一定藏有不少货色,就审他!” 在审讯室,王昌鹤一边等待刽子手到齐,一边冷眼瞅着五花大绑的虞志雄。这个人胡子拉碴,脸色死灰一般,疲惫与绝望混和在一起,早已把灵魂抽空。 不等人员到齐,王昌鹤闲聊一般开腔了:“自打,这两年真不平常。” 虞志雄瘪着嘴,听不清嘟哝啥。 “放轻松,审讯还没开始,咱聊聊天。”王昌鹤悠闲地翘起二郎腿,“放眼全国,节节失利,窜到的穷山沟。其他地方,譬如,你们的也频频被,几无立锥之地。在,还能打多久?” 王昌鹤说的没错,此时正处于历史最低潮。他的一句句话,像刀子一般,一刀刀扎在虞志雄心头。虞志雄胸膛像风箱一般,剧烈喘息,似乎憋着一口闷气。他面色潮红,呼吸粗重,终于一狠心,说:“别费事了,我全交代……” 在公安局灯火通明,沈栋在办公室面对三名逃回来的便衣大发雷霆。忙活一晚上,什么都没捞到,还惹上一身腥,以后跟的关系肯定没法处。 “我就知道,邹士夔没按好心!”沈栋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他妈鬼迷心窍,竟然让他骗了。” 三名便衣,其中一个头上包扎绷带,白纱布上渗出点点血迹,委屈地挺立着,大气不敢出。 “邹士夔,别让老子抓住你,否则一定碎尸万段!”沈栋一拳砸在桌面上,把墨水瓶震跳起来,翻落在地。他现在最懊恼的是,又一次在傅醒华面前丢脸。虽然傅醒华一直没来电话,可他想象得出,这个老狐狸在背后会怎样鄙视他。 一名警察着急忙慌闯进来,来不及敲门,结巴着说:“邹,邹,邹士夔,来了!” “什么,他还敢回来?”沈栋像受了莫大侮辱,“赶紧把人带来!” “不用你动手,我来了。”门外传来邹士夔的声音。 沈栋怒火中烧,瞪起一对冒火的眼睛,抬头一看。只见邹士夔头上也缠着绷带,血迹斑斑,身上的衣裳被撕得一条一条,缺一只袖子。他一瘸一拐,垂头丧气挪进屋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沈栋懵了,不知咋回事,继而冷笑。 邹士夔手指三名便衣,骂道:“你们这帮家伙,真不地道,把我撂下,自己拔腿就跑。幸好老子命大,没让那帮臭拉车的捶死,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别演啦,知道你最擅长演戏。”沈栋讽刺道。 “谁他妈演,没见老子浑身是伤?”邹士夔愤怒,“为你立功,我豁出命了。” “别提了,咱们让人家打埋伏,人被抢走了。” “你心里一定偷着乐呢。那帮臭拉车的就是你同伙,你就是!”沈栋手指邹士夔鼻子骂道。 “,你才你全家!”邹士夔跳起来不甘示弱。 “来人!”沈栋对三名便衣招手,“把他绑起来,投入大牢。” “老子官比你大,你没资格抓我!”邹士夔跳脚地骂。 三名便衣面面相觑,为难得不知所措。 沈栋瞪眼,对他们骂道:“老子的话不管用,是吧?” 三人想县官不如现管,沈栋是顶头上司,不听他的落不到好。于是着急忙慌抢过来,揪住邹士夔双臂。 “沈栋,你滥用公权抓人,咱们上傅局长那里评评理去。”邹士夔挣扎。 沈栋恶从胆边生,回身反手一个耳光抽在邹士夔脸颊上,打得他生疼。 “一口一个傅局长,他是你爹啊?今天,你不把那个出来,老子!” 拂晓,)一片宁静,扫马路的人刚刚出车,懒洋洋地拖着大扫帚,眼神迷蒙。关维祐坐一辆黄包车来到自己家,跳下车左右张望。四下寂静无人,刚刚经过夜生活喧嚣的城市昏昏沉沉睡意正浓。没见异常,关维祐掏出钥匙,打开铁门,迅速闪入。她舒一口气,用手按住砰砰乱跳的心,抬头一眼看见花园尽头的大房子里透出光亮,那是妈妈怕她晚归,给留的灯。关维祐心中涌起一股暖意,每回深夜归来,看见那一盏亮的灯,她的心会笃定许多。无论外面风雨多大,那一抹温暖的亮总指示着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