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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迷谍雾影 夏燎 2417 2024-04-17 22:33
   “您看看,这么写成吗?”邹士夔故意胡乱写的。    “成,就这么个意思,怎么写无所谓,只要心意到就成,心诚则灵。”姚长庚瞅一眼,把纸收好,放入衣袋,继续说:“我把这往上一报,给上级备案,然后你备上三牲五果一壶酒,咱对着天地君亲师跪倒叩头,礼成之后你就算跳了火坑啰。”    “还要对天地君亲师磕头,这不成拜老头子么?”邹士夔几乎笑岔气,强行憋着。    姚长庚摸脑袋:“让我想想,当初我拜老头子(沪语,入帮会)的时候好像是这么干的。不对,搞混了,入党的时候拜的可不是天地君亲师。想起来了,拜的是一面红旗。共产党做什么都讲究红红火火,喜庆热闹。我对红旗起的誓,如果叛出党门,天诛地灭。你说让我起这誓干嘛,不是咒自己吗?”    “那我等您选下良辰吉日,摆上两桌,起个誓入党。”    “选日子不如撞日子,条件不允许咱穷讲究。就这顿酒算是你摆的,待会儿把誓起了,齐活!”    “行,这顿酒算我请。”邹士夔答应。    姚长庚左右摸口袋找什么:“没红旗怎么办?连红色的物件都没有,现在到处查共党杀共党,谁还敢随身携带红色的物件,怕冤死。”    他抬头看见房顶上垂下来一盏纸糊的红灯笼,一指它说:“这个行,酒也摆了,你就对着它起个誓。”    “这也行?”邹士夔惊得瞪大眼睛,忍不住笑出声。    “刚才不是跟你说了么,条件不允许咱穷讲究。不在于形式,关键是心意,你诚心地起誓,党自然会收到你的心意。”    “这誓怎么个起法?”    “容我想想。”姚长庚低头回忆一阵,“你就说,不当叛徒,否则三刀六洞逐出门。”    邹士夔憋住笑,装模作样举右手,竖起三根手指头,按照姚长庚说的起誓。    见邹士夔起完誓,姚长庚一摆手说:“好勒,从今往后,我是你上级,你得尊称一声领导,听我的话,照我吩咐做事。每月缴三块大洋给我,这是党费。记牢啰,不缴党费,三刀六洞逐出门。我呢,也不亏待你,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以后你跟着我,把我伺候好了,等我高升,就让你接我的班,弄个支部书记干干。”    “谢谢领导提携!书记是多大的官?”邹士夔故意装傻。    “这你就不懂。共产党不比国民党,人家是主席、总裁、部长局长处长什么的,共党这边不这么叫,越是卑微,权力越大,比如书记,听着不像个官,其实是最厉害的。”姚长庚翘起大拇指。    “这么说,您这个支部书记,权力大着呢。那我以后得卖力伺候您,您不仅是我师父,还是领导,我还指着托您的福青云直上呢!”    “你看,盘子空了。长点眼力,再添几味小菜,来一钵女儿红。我可是你恩人,以后跟我混,瞧好呗。”    在东京,一阵冷风袭过,川上觉得脸上一层鸡皮疙瘩冒出来。他睁开眼睛,从枕头底下摸出手表一看,才五点刚过,又眯起眼睛想睡个回笼觉,可怎么也睡不着。他想起今天晚上将在明月庄与河野有一个秘密约会,心中不禁雀跃。    就在此时,纸糊的房间隔板上突然显示出杂沓的人影,门被拉开,七八个身影闪进屋子,用手枪顶住他脑袋,叫道:“不许动!”    这些人身着便衣,凭他们手中的枪,川上明白这些人应该是警视厅的侦探。他脑海里闪现的第一个念头是:“一切都完了!”    上海、天津、满洲、东京,同志们的脸庞一张一张掠过眼前,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哪个环节出事了呢,是东京还是中国大陆?如果是东京,河野他们就危险了!    再睁开眼,川上一眼认出那些人当中有个穿风衣的身影特别熟悉,仔细辨认,原来是当初破“神兵队”案子抓他的警察——警视厅特高课大桥警部补(副警部)。    “咱俩真有缘,没想到一年多时间,又见面了。”大桥嘲笑说。    “大桥,我可不想再见你。”川上丧气地耷拉着脑袋,“这回为啥?”    “当初抓你,我以为你是一条爱国的热血汉子。可惜我错了,你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你到底是右翼,还是左翼,要么是卧底在右翼当中的左翼分子,令人琢磨不透啊。”    川上心里咯噔一下,大桥这么说,说明警察掌握了他真实底细。    “什么左啊右的,我听不明白。”川上装傻。    “行啦,别装,这回不是我要抓你,是替别人办事。”大桥说着,将一份公文摔到川上脸上。川上捡起一看,那是伪满洲国新京日本领事法庭颁发的逮捕证。满洲的事发了!川上按住胸口反而舒一口气,心定了不少。    “你要去的地方很远,”大桥说,”十分钟内把衣服穿好。”    川上穿好衣裳,简单收拾好被褥,冰凉的手铐铐上手腕,他被簇拥着走出屋子。藤田站在庭院里,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恶狠狠地瞪着他。当两人交错的时候,藤田骂道:“共产分子,骗得我好苦!”    “对不起!”川上鞠躬。    “骗子!”藤田不依不饶,举起折扇,劈头盖脑抽向川上。    川上一边躲一边跑,样子十分狼狈。走出藤田家,他的心情突然平静下来,暗自说道:“好,来吧,让我们当面较量较量!”    上海,天刚刚破晓,冷风凌冽,马路上很少看见人影,成群黄牛在老农鞭子驱赶下,从兆丰路(今高阳路)码头上岸,默默走上虹口港的四卡子桥(今海宁路桥)。桥东北就是公共租界工部局建造的上海最大的屠宰场,俗称“杀牛公司”。也许是预感到自己末日降临,黄牛们硕大的眼睛里涌出泪花,可是脚步却顺从地迈向死亡终点。不远处,由汉璧礼路(今汉阳路)、蓬路(今塘沽路)与密勒路(峨嵋路)围成的一块三角形街区却热闹非凡。这里是当时上海规模最大的三层楼室内菜场,俗称“三角地菜场”(洋人称之为hongkewmarket),也是全市的牛肉批发总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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