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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迷谍雾影 夏燎 2777 2024-04-17 22:33
   “坦白啥?”邹士夔怒目而视。    “王学文将你介绍给约瑟夫,约瑟夫同意,派我做你的上线联系人,你忘啦?”    “王学文人已死,反正死无对证,随便你胡诌。”邹士夔瞪大眼睛,“我只记得当时你来找我,让我加入约瑟夫小组,被我严词拒绝。”    “你怎么撒谎不脸红呢?”虞志雄不悦,“当时你、我、王学文,我们三人在西摩路上一家咖啡馆见面,你诬赖我是叛徒,不相信我,才没加入约瑟夫小组。”    “你就是叛徒,是傅醒华派来考验我的,我才不上当呢。”邹士夔知道此时不能露怯,一定要坚持自己的说法。    “当时我怎么会是叛徒呢?”虞志雄沉下脸,“真不明白你怎么想的,硬是诬赖我,让我很难堪。”    “民国二十二年(1933年)9月14日,上海市公安局督察长汪勇毅接到一个电话,告密共产党在东方饭店开会。这个电话是你打的,对吗?”    虞志雄似乎松一口,不慌不忙回答:“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个电话是我打的,但我不是叛徒。”    邹士夔眼前突然闪现出终生难忘的一幕:    “打倒国民党反动派。”冯剑白低声吼道。    话音未落,小平头亮开嗓子高呼:“打倒蒋介石反动政府,中华苏维埃万岁!”    死囚们跟着大呼口号。士兵们忙不迭扑向死囚,熟练地把他们的下巴卸脱臼,然后踢到坑里。坑底泥水四溅,冯剑白等人陷在泥泞中挣扎。一批枪手端着德国造镜面匣子,站到坑沿上,一声不吭,一阵疯狂扫射,冯剑白与他的战友们纷纷中枪,委顿倒地。邹士夔没有被踢下坑去,他目睹坑里血肉横飞,惨叫连连,吓得瘫倒在泥地上,哭得鼻涕与眼泪合在一起,糊住了整张脸。    “出卖同志还不是叛徒?”邹士夔想起冯剑白他们牺牲时的情景,真想生吞活剥了眼前的叛徒。    “我奉命行事。”虞志雄平静地回答,没有一丝内疚,“现在不妨告诉你。当年,冯剑白等一批党内意见不同的人不服从王明同志,拉帮结派搞小团体,密谋反对王明同志领导。所以,经上级决定,赵容同志指派我向公安局打了这个电话,借敌人之手除掉了这些动摇分子。”    宛如晴空一道霹雳,邹士夔震得浑身一哆嗦,冷汗刷一下淌下来,手脚冰凉,颤抖不已。怎么也没想到,傅醒华猜得不错。党内以王明为首的左倾教条主义大搞宗派斗争,残酷打击意见不同的同志,手段之卑劣,令人心寒。    剑瑛苦苦寻找的真相竟然这样残酷,以后碰到她该如何向她说起?    “卑鄙,无耻!”邹士夔喊道。他的表情与话语出卖了他,前面的抵赖与谎话全部穿帮,在场的人都看明白,邹士夔确凿无疑,就是共党分子!    “你还嫩!”虞志雄腆着脸说,“自从二十八个半布尔什维克回国后,党内斗争一贯以残酷、无情著称,对跟王明同志意见相左的人,必置之死地而后快。”    “自首吧。”王昌鹤趁机劝说。这是一个好时机,一个人信仰破灭之时,最是脆弱,很容易叛变。    审讯官也附和:“只要动下笔,在自首书上签个名,你就恢复自由。”    “你这样的人才,正是党国需要的。签下自首书,摆脱那个无情无义的政党,来为国民政府工作吧,我们绝不会亏待自己人。”王昌鹤又见机加码。    邹士夔脑袋嗡嗡作响,整个人晕乎乎的,既听不进别人说话,自己也说不出话来。他时而傻笑,时而痛哭,用后脑壳猛撞刑具架,像疯了一般,眼泪和着鼻涕,糊满脸,几乎垂到胸口。    见状,王昌鹤一摆手,诡秘一笑,胸有成竹地吩咐属下:“今天算了,别逼他,再逼就真的疯了。先押回牢房冷静一下。要蒸馒头,得有耐心,让面团慢慢发酵。别着急,我相信最终他会签字自首。”    邹士夔缩在牢房的墙角,紧挨着马桶。江南正值梅雨,天气闷热,屎尿沤在马桶里,一阵阵刺鼻的气味直冲脑门。邹士夔浑然不觉,目光呆滞,直愣愣盯着马桶,半天一动不动。    同牢的一个小军官用胳膊肘捅捅身边的老军官,偷笑说:“这小子像是个傻子,那眼神盯着马桶,好像里面藏着万两黄金似的。”    老军官摇头:“当年中原大战,我在垂死的人脸上看见过这种眼神,他们魂没了,只留下一具肉身还在抽搐。”    “这小子真怂,第一次过堂就成这样,没卵子!”    “你有卵子?”老军官骂道,“你有卵子贪污钱当逃兵!”    小军官讨个没趣,躲到一边,嘴里不服地说:“那不是家里刚给我娶了媳妇,我不能让人家姑娘当望门寡。”    一会儿,走廊里响起沉重的脚镣声,各个牢房的犯人纷纷探头来看,只见看守又押来一名囚犯。此人人高马大,身形魁梧,胳膊抵得上别人大腿粗。他剃一个青皮光头,有日子没修理,头皮上一根根直发支出来,像钢丝一般。他一路走来,滴滴哒哒撒一路水渍,军服泡烂了,东一个洞西一个洞,露出里面的肌肉,肉上的皮泡得发肿,白乎乎一片。    “嘿,钟黑蛮回来啦!”老军官兴奋地说。    钟黑蛮在中央军人监狱赫赫有名,西北军宋哲远的部下。由于在华北跟日本人起冲突,失手打死一名日本商人,被判刑关入监狱。可他老不服管教,对这样的刺头,中央军人监狱有的是办法,于是他成为水牢的常客,一关一礼拜半月的。仗着年轻力壮,钟黑蛮硬挺过来,没服过一次软。    牢房的门打开,钟黑蛮被推入牢房。老军官连忙让出最好的铺位,招呼他坐下。钟黑蛮一屁股坐下,又火烧火燎一般跳起来,原来他胸口以下的皮都泡烂了,一碰就剌破一块皮露出鲜红的血肉。    “怎么来一个老百姓?”钟黑蛮瓮声瓮气地问。中央军人监狱隶属于国民政府军政部陆军署军法司管辖,专门关押被处徒刑或拘役的海、陆、空军人,此外还大量囚禁被国民党逮捕判刑的重要政治犯。    “戴红帽子的!”老军官鄙夷地说,“咱们离他远点,别沾上说不清。”    “我倒是想沾点红。”钟黑蛮走过去,伸出手推一把邹士夔,“小兄弟怎么进来的?”    邹士夔随手而倒,又一骨碌爬起来往墙根缩,像没听见一样,茫然不知所措地傻看着钟黑蛮。    “小兄弟别害怕,在这里我罩着你。你是因哪个案子进来的?”钟黑蛮又问。西北军老长官冯玉祥当年与共产党关系不错,连带他的手下也天然亲近共产党。    “你打死日本人,还亲近共党分子,你死定了!”老军官着急好心劝。    邹士夔目光呆滞,神情委屈,嘴里咿咿呀呀说不清一句整话。    “这孩子昨天过完堂,就成这样,看来是吓傻了。”老军官说。    “一副孬相!”钟黑蛮满脸不屑地骂道,踢一脚邹士夔屁股,然后回到自己铺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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