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捕不着急,不如围而不捕。”王昌鹤摇头,“司徒慧此番出逃,不是茫无目的乱跑,事先必与当地党组织联络接应,安排后续逃跑线路。所以,咱们先不抓司徒慧,放他一条生路,盯住他,跟在他身后,抓捕接应他的当地共党组织。这样,他逃一路,咱们抓一路,可以把沿途的共党组织全揪出来。” “长官英明!这一盘打草惊蛇的计策,真正歹毒至极,不,高明至极。”丰台的特务不禁伸出大拇指,心中暗暗赞叹。 “不是我的主意,是余先生时用的化名)英明,这全是他的意思!”王昌鹤不敢冒功,又问:“司徒慧一家三口没分开吧?” “没看见司徒慧妻子与孩子,只有他一人。” “什么?”王昌鹤惊到,“只有他一个人?” 王昌鹤放下电话,神情严峻地对属下们说:“司徒慧身边没带妻儿,那么他妻儿上哪儿去了呢?” “怎么可能,不会搞错吧?”马伏厩不解。 “他一身两杠三星的将校呢制服,怎么会搞错。”王昌鹤刚说一半,突然一拍脑袋,叫道,“我明白了,他妻儿没跟他上同一班车,走的是另一条路线。两杠三星这么扎眼,就是为了吸引咱们目光,掩护妻儿脱身。咱们都被他骗了。” “盯住他就行,他妻儿不重要。”马伏厩说。 王昌鹤摇手:“这话不对。司徒慧是谍报小组匪首,照理说他比他妻儿重要。可他煞费苦心掩护妻儿,只能说明一件事:他妻儿身上藏有更重要的东西——那份还没送出去的情报!” 王昌鹤没心思下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他妻儿会去哪里呢?”他说道,突然站住问,“马队长,你在火车站查清楚吗,没遗漏啥?” 马伏厩急忙争辩:“我全查遍了,决不可能遗漏。他买了两趟票,一趟南下广州,结果是虚晃一枪。另一趟是北上北平,是他真实去的方向。” “这家伙心眼真多!”王昌鹤骂道,“不过我喜欢,这样的对手才来劲。” “武汉九省通衢,水陆空俱全,没走陆路,应该走的是水路。”马伏厩推测。 王昌鹤抬手掀翻棋枰,棋子洒一地。 “还愣着干嘛?赶紧去码头查。”他带头走出办公室。 丰台火车站上,开往天津的火车刚刚进站,钢铁龙头喷出的蒸汽把整个站台淹没。司徒慧一身小买卖人打扮,登上二等车厢。 他刚走没多久,正阳大街上走来一群穿蓝色中山装的人,昏黄路灯把黑鸦鸦的人影子拉得老长,照见他们手上人手一支手枪,枪口发出幽兰色金属光泽。路上零零落落摆摊的小贩们见状,手忙脚乱赶紧收摊躲进胡同里。他们包围了“裕泰记”,然后冲进去。 柜台上的伙计眼看来者不善,转身想跑,嘴里发出喊叫报警。 蓝衣人当中为首的家伙抬手一枪,子弹击中伙计膝盖弯,骨头茬子纷纷飞散,伙计惨叫一声倒下。蓝衣人逮捕了掌柜、伙计等一干人,连住店客人都没放过,统统用麻绳串成一串,押往当地公安局。 码头管事刚从麻将桌上下来,一晚上手背,愣是没胡一把,溜溜当一夜相公。他垂头丧气回到家,倒头就睡,正迷迷糊糊要入梦乡,突然有人拍门,声如洪雷,震得门窗嘎吱嘎吱响。没等他起床开门,门咣当一声被踹开,一群人冲进来,生生将他从床铺上揪起来,拉出屋外。 “好汉,好汉,有话好好说。”码头管事双手抱头,防着那些人揍他。他猜测,应该是哪一块的地痞流氓,为争码头地盘,打上门来。 “跟我们走一趟。”一个声音威严地说。 “你们是哪路好汉,求求你放过我吧。”管事几乎要哭出来。 “我们是政府的。”那个声音回答。 管事这才敢放下手,偷眼瞄着看,只见昏黄的路灯下青石板泛出幽暗的光泽,影影瞳瞳站着的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面色凶恶,每人穿一件蓝布中山装,风纪扣扣紧,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人味。莫不就是传说中的蓝衣社特务? 想到这,管事浑身筛糠一般发抖。他知道那是一帮无法无天的合法歹徒,受伤害了没处说理。 “我,我到底犯了啥事?”管事鼻涕眼泪一起下来。 “没事,有个案子需要你配合调查一下。”为首的蓝衣人一把揪住管事的衣领,“跟我们走一趟吧?” 管事惊慌中来到码头。半夜靠岸的客船少,码头上寂寥无人,走进候船室,他发现全体码头人员都已到齐,大伙儿垂头丧气蹲在地上,三十多个手持手枪的蓝衣人警惕地巡视着。 蓝衣人将码头管事推到一个三十多岁的人面前。他脚一软,噗通一声竟跪在地上。 王昌鹤提起管事的脑袋,问:“别怕,就问你一件事。两天前,有没有一个三十多岁带孩子的女人来坐船?” “太多了,不知您要问的是哪一位?” 王昌鹤挠头一想也对,码头一天进进出出带孩子的女人数不清,管事哪知道谁是谁。可司徒慧的女人孩子王昌鹤也不认识,说不出啥模样。 “……就是,就是武汉行营一名军官的老婆。”王昌鹤抓耳挠腮,说不清楚。 码头管事苦着张脸,实在不知道。突然,蹲在地上的一个检票的站起来,怯生生地说:“长官,兴许我碰到过。” 王昌鹤转头问:“你详细说说看。” “两天前上午,的确有一名妇女抱着一个孩子来乘船。”检票的回答,“她手持武汉行营特别通行证,免检上船,所以小的印象特别深。” 王昌鹤一拍大腿,叫道:“就是她!司徒慧,你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她们上的哪趟船?” “去上海的船。” 王昌鹤一拍脑袋:“对对对,我怎么没想到她们会去上海!” 司徒慧妻子身藏情报,直奔上海交接情报,合情合理。司徒慧大张旗鼓北上,为的就是掩护妻子赴上海。 回到办公室,留守的小特务急赤白咧地对王昌鹤说:两次电话,快快,赶紧回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