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嘉起初听闻云风篁打算设宴在宫里热闹下,想法跟皇后是差不多的,就是贵妃莫不是又要搞事情? 云风篁于是将给皇后的说辞也同他说了一遍,淳嘉登时就怒了! 他虽然对昭庆的看重不如对两个康健的嫡出皇子,但怎么说也是亲生女儿,还是最宠爱的长女……再说了,淳嘉早年备受压制,登基八年都膝下无子,皇嗣被谋害了一个又一个,心知肚明却无可奈何,这让他在对皇嗣的重视并没有外界想的那么重要之余,又有一种深沉的戒备。 伊西不过是一介质子,就敢打他才六岁女儿的主意,这很难不让淳嘉怀疑,这是韦纥对自己不够敬畏,甚至是藐视的,不然,满朝文武都知道他宠爱昭庆,伊西怎么敢?! 至于说伊西其实也没有对昭庆无礼,只是格外热络了些,这一点,无论是帝后还是云风篁,都下意识的忽略了。 反正昭庆公主金尊玉贵又年幼,谁敢打她主意谁就不是个东西!!! “阿篁你到底是女子,心肠未免太软了。”一向担心云风篁出手太过狠辣的皇帝甚至反过来说她心慈手软,“这等畜生,对着昭庆这样身份的金枝玉叶,竟然也敢付诸行动,何况他人?这事儿你不用管了,朕自有主张!” 云风篁颇为无语,她也算是服了淳嘉。 这得亏昭庆公主年纪还小,不然怕是要被这位父皇纠结死。 你要说他重视长女,宫变那会儿,抛弃起来都不带犹豫的;你要说他不重视,这会儿为了女儿连贵妃都委婉埋怨上了。 这还好只是昭庆的亲爹,不是自己亲爹,不然……云风篁设想了下,要是谢蹇这么对待她,她怕是整个人都要不好了。毕竟夫婿能换,亲爹怎么换? 尤其这个亲爹还贵为九五至尊,将来最好昭庆不要明白这些内情,不然的话,也不知道该多难受? 汲取这个教训,云风篁觉得往后有必要教导晋王对淳嘉不要太亲近,这种亲爹真的靠不住,得防着点。 不然像秦王跟昭庆,从小认定了自己是淳嘉的心肝儿,结果有朝一日发现压根不是这么回事……这打击…… “陛下,若是国中之人,凭是谁家子弟,妾身自然不会轻饶。”云风篁叹着气给皇帝解释,“但伊西毕竟是韦纥派过来的质子,妾身也是怕耽搁了两国邦交……” “邦交?”淳嘉冷冷的笑了一下,缓声说道,“韦纥至今没有得到统一认可的大可汗,伊西之父细珐更是全靠国朝扶持才有今日,别说他胆敢冒犯朕之长女,朕诛了他并不冤枉,就算朕心血来潮要杀细珐一个儿子取乐,细珐还敢跟朕说什么?” 云风篁听着这话心头微跳,倒不是再次感受到皇帝对昭庆的矛盾,而是寻思着皇帝素来沉得住气,别说昭庆虽然是他宠爱的女儿却也只是平常宠爱、关键时刻可以扔下的女儿了,就算是嫡出皇子一起出事了,云风篁相信他也能冷静下来另外过继庶出皇子给皇后充当嫡子。 这会儿说出这样杀意森然的话来,莫不是皇帝对韦纥有着什么打算了? 她心念转了转,柔柔弱弱的认了错,又委屈道:“妾身还不是怕自己一时冲动坏了陛下的大计?结果被陛下说的,仿佛妾身不心疼昭庆了一样!也不想想妾身统共就这么一个女儿,怎么可能舍得她受这样的委屈?” 淳嘉见状,不得不安抚一番,继而委婉反对设宴之事:“咱们俩就这么一个女儿,如今才六岁呢,就想着她的终身大事,这也未免太早了。” 云风篁说道:“这不是为了防范于未然么?就昭庆的身份,往后有资格叫她下降的,必然都是高门贵子。这等人家,如今年纪还小,尚且能够看出来几分本性。长大些之后,少不得学会了装模作样,到时候,谁知道心里怎么想的?” “何必理会他们心里怎么想的?”淳嘉不以为然道,“谁还敢怠慢朕之长女不成?” 他才不在乎未来的女婿是不是真心实意爱着自己的女儿,反正做了驸马,装也要给他装出情深义重的样子,比如谢无争。 而且,“昭庆姿容出众,将来驸马若是不喜欢她,那才是眼睛瞎了!” 淳嘉对自己这长女的容貌还是很有信心的,高贵身份外加倾城之姿,他觉得但凡是个正常人,哪有不心动的道理? 结果这话说出来,云风篁脸色就变了一下,说道:“果然连陛下也觉得只有姿容出众才能得到喜爱么?那妾身早先贬了伊氏的位,可是叫陛下不喜了?” “……”淳嘉无语了会儿,伸手摩挲了把她鬓发,“别闹。朕对你如何,对伊氏如何,你还不清楚?” “这能怪谁呢?”云风篁心念电转,就开始泪眼婆娑,哽咽道,“想当初,妾身那苦命的庶姐,少年时候,何尝不是北地出了名的好相貌……虽然是庶出,但一直被妾身的生母当做亲生女儿看待,吃穿用度连妾身都比不上……嫁与汪氏子,怎么都是下嫁了,合家上下,谁不觉得她往后一准儿处处顺心,再没有什么烦恼?结果……妾身所以听说了伊西打昭庆的主意后,下意识的就想到了这一段往事。” “昭庆什么都好,要怪只怪妾身当年不当心,叫她被算计的落了残疾。” “咱们做父母的对此当然只有心疼没有嫌弃的,可是驸马也会这么想吗?驸马也会一直这么想吗?这叫妾身怎么能够不担心啊!” “当然妾身知道陛下心疼昭庆,有陛下在,借驸马十个胆子也不敢对昭庆不敬的。” “但昭庆身为金枝玉叶,缺对她恭恭敬敬的人么?驸马若是心不在她身上,她该多么难过?” “陛下,妾身就这么一个女儿,也不图别的,就图她能够一辈子开开心心好好儿的。” “如此当年未能照顾好她,叫她瘸了腿的愧疚,才能够稍作弥补,不然的话,妾身真的……真的……” 她啜泣的说不下去了。 淳嘉则沉吟着,心道贵妃这番话是真心是假意,还是虽然是真的但到底别有所图? “……这会儿如果在绮山行宫里,设宴也就设宴了。”思索片刻,皇帝缓缓说道,“但今年咱们没去避暑,帝京内外都热的紧,这会儿叫人进宫来赴宴,只怕也吃的不尽兴。” 云风篁连忙说道:“陛下,妾身都想好了,不若就于太液池中画舫设晚宴,夜间本就凉爽些,再加上水上水汽充沛,必然不会太过酷热的。” 淳嘉闻言,微微皱眉,道:“晚上……太液池……这万一要是有人落水怎么办?” “大夏天的,起来换身衣裙也就是了。”云风篁立刻道,“真正孱弱的,谁还敢到宫宴上扫兴?妾身已经叫人挑选宫中会得凫水的奴婢,到时候不拘男女,不出事最好,若是当真有着意外,也断然是有惊无险。” 皇帝还是不太情愿,毕竟他亲政以来的宫宴都不怎么吉利…… 好吧,消暑宴不算,消暑宴他觉得还挺好的。 但赏桂宴就没什么好印象了。 再加上总觉得云风篁别有所图,思来想去,就决定先拖一拖:“朕再想想。” 云风篁也知道他的心思,撒娇了会儿见他不为所动,也就叹着气告退了。 她走之后,淳嘉召了雁引询问贵妃这两日的动静,得知一切如常,就是过问谢猛仨的次数多了些,还特意安排人给三个侄女做了几套新衣裳,惹得昭庆十分吃醋。 以至于云风篁不得不亲自哄了昭庆好一会儿才解决。 这只是一件琐事,但结合贵妃闹着要设宫宴热闹的做法,皇帝不免怀疑:“莫不是谢猛许了邓澄斋,就想将谢奣谢阔也推荐给差不多的如意郎君?” 毕竟谢猛的性-子淳嘉不讨厌,再加上皇帝不想让贵妃母子日后被轻易清算,这才亲自出马促成了此事。 至于谢奣谢阔,在皇帝面前的情分跟印象,可真的差了一大截了。 皇帝可懒得为她们操心,甚至出于防备云风篁过于坐大的考虑,压根就不赞成这俩女孩子婚嫁高门或者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 这一点贵妃心里必然也清楚,所以直接没跟皇帝提。 但是呢,如果这时候有一场宫宴,宫宴上的时候,谢奣谢阔跟某个炽手可热的金龟婿发生了首尾……哪怕是误会,那么,贵妃亲自出马,逼着对方给自己侄女儿一个交代,对方敢不应? 到时候闹到淳嘉跟前,淳嘉都不好否决。 毕竟他还是宠爱贵妃的。 想到此处,淳嘉微微皱眉,一个谢猛嫁给邓澄斋已经是他容忍的极限,毕竟嫡子尚未开始正式接受教导,虽然淳嘉认为,作为自己的亲生儿子,十皇子也好十二皇子也罢,表现应该不会太差,可考虑到神宗跟孝宗这对父子,他也是有点儿担心的。 再说这也是为了云风篁好,既然不打算让贵妃母仪天下,还是别给她竞争的资本好。 一个邓澄斋,一个谢无争还有一个谢细雨……这三个人差不多也够贵妃母子平安终老了。 再多的话,皇帝要不放心,顾氏也要寝食难安。 在淳嘉看来,对谁都没好处。 “……回头派人去同贵妃说,就说她想做的事儿,朕准了。”淳嘉思索半晌,缓缓说道,“然后给朕从禁军侍卫里物色些人来。” 既然自觉猜中了云风篁的真正用意,淳嘉也不会任凭贵妃胡闹下去。 他寻思着如果贵妃打定主意要为侄女碰瓷金龟婿,那就算这次拦下来,未必没有下一次。 所以还不如先麻痹她,来个釜底抽薪。 此刻就让雁引,“要容貌端正家风淳朴尚未婚娶又寒门出身、性-子木讷老实没太大前途的那种。” 看在贵妃的份上,他也不给谢奣谢阔塞那种不靠谱的浪荡子了,就这样,寻个潜力有限的禁军侍卫去率先碰瓷这俩姐妹,彻底绝了贵妃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