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也有道理。”云风篁淡声说道,“但你莫要忘记,就算信成的事情,本宫或许可以不那么操心。国本之争……本宫的对手,难道只是皇后一人?这事儿不要说了,你只管照本宫说的去做便是。” 清人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见主子抬起头来,冷声道,“怎么?都这眼接骨上了,你还要本宫抱着侥幸之心,去赌自己不是第二个殷芄?” “还是你觉得本宫若是步上殷芄的下场,不,哪怕保下性命,但凡落点儿精神不济的痼疾,绚晴宫这儿,能有第二个人出来主持大局?” 皇后的确不是她对手,哪怕她怀孕、精力衰退……对付一个皇后也绰绰有余。 问题是,她需要对付的不仅仅是皇后不说,若是皇后有个三长两短,根本不影响顾氏继续跟她撕。 可她要是不好了,哪怕谢无争回来了帝京也不可能稳住局面的。 毕竟偌大绚晴宫的核心,就是云风篁。 其他无论是皇嗣还是驸马还是谁,都无法取代她。 “……”清人一下子没了话。 是的,他们没法冒这个险……也许只是虚惊一场,毕竟云风篁这是生过一次了的,按照坊间的经验,头胎最是艰难。生过一回孩子之后,不说万无一失,却比头胎要安全许多。 但问题是,头胎母子平安,二胎乃至于三胎四胎出事的,也不在少数。 整个绚晴宫一派,都赌不起这份风险。 这根本不是后妃之间争风吃醋的问题了,是涉及前朝的国本之争,涉及偌大皇朝往后百年的走向…… 牵扯到的人与事,牵扯到的性命血泪难以想象。 云风篁肚子里的孩子很无辜,可也的确没有这个分量,来让这些人这些事为他冒险。 “……婢子遵命。”清人到底应了下来,只是才要出去的时候,忽然被云风篁叫住。 敏贵妃目光闪动,急速的思索着,片刻,却道:“你别去了。这样,陛下让本宫将诸事交与皇后他们,专心安胎。接下来的日子里,你且朝外透露些本宫精神不济,这一胎怀得格外不安稳的消息。” 清人下意识道:“娘娘,若是如此,会不会叫皇后那边涨了声势?” “本宫只是不太好,又没死,那起子人还能傻到这个地步?都不知道观望一二么?”云风篁摇了摇头,“倒是殷氏,看看他们可有什么动静?” 清人一惊:“娘娘是想?” “谢氏门第寒微,本宫在贵妃的位子上一坐这些年,与殷氏算是关系密切了。”贵妃轻叹道,“只是到底并非骨肉至亲,不可不防啊……尤其他们并非为本宫折服,纯靠殷衢疼爱小七,这般联盟,又能坚韧到哪儿去?” “虽然眼下没什么问题,总得防一手……” 扣除感情因素的话,云风篁这一胎是绝对不会受到她自己以及盟友们的欢迎的。 她自己是这样,殷氏必然也是如此。 ……所以干嘛自己这么急着堕胎? 该急的又不是她一个。 没准还能顺势抓殷氏一个把柄呢? 就算殷氏顾虑七皇子不敢做那么狠,但凡过来提醒商量了,那也是欠了一个大人情不是么? 如清人所言,这可是一个无辜的小生命啊! 还是皇嗣! 必须加钱。 云风篁在心里盘算了一圈,神色倒是松弛了下来,缓声说道:“行了,出去之后别摆这样的脸色,咱们如今合该高兴才是。” 除了她们主仆外,其实也没人觉得她们会不高兴。 毕竟这年头,有孕叫有喜,足见一斑。 遑论怀的还是皇嗣。 中秋节宴前一日,遂安长公主一行人风尘仆仆的抵达了帝京。 长公主路上就听到贵妃再次怀孕的消息了,颇为高兴,进府后稍作梳洗,就迫不及待的进宫探望。 “一别数年,娘娘瞧着却跟往昔一样,甚至气度更雍容了。”遂安自己无所出,还是明确被告诉不能生的那种,对小孩子就格外的在意。 贵妃所出子嗣,既是她侄子侄子又是她外甥,由不得她不重视。 这一回不但带了厚礼前来,还嘘寒问暖的,关心了好一会儿,眼底难掩羡慕。 云风篁瞧着也是心酸,说实话,要是她能选,她巴不得这孩子是在遂安肚子里的。 毕竟她不缺孩子,谢无争夫妇缺啊。 “嫂子何尝不是一如少年时候?”贵妃柔声说道,“若是换个发式,还以为嫂子尚未出阁呢。” 姑嫂寒暄了一阵,遂安就叫了一对双生姐妹上来见礼,道:“这是青鸟、青鹊。” 云风篁其实早就注意到这对姊妹了,毕竟看穿戴就不是小丫鬟的样子。 又紧紧挨着遂安,想来也知道,必然是当初给长公主养着解闷的那对谢氏庶出女。 虽然至今没名分,但待遇一如长公主的女儿。 所以云风篁也不会当着遂安的面给脸色,此刻笑着仔细打量了一番,很是称赞了几句,也就叫人取了见面礼来。 由于遂安之前信里提过的事情,贵妃眼下心思就不在这些客套上,却寻思着若是遂安顺势旧话重提的话,自己该如何拒绝? 只是长公主居然没有这意思,借着这对姐妹问了诸皇嗣,却也就告辞了,说是怕打扰她安胎。 “长公主殿下很是看重娘娘的身孕。”等遂安走后,清人就说道,“殿下也是可怜人。” 云风篁意义不明的看了她一眼,心说遂安再怎么可怜也是金尊玉贵的公主,不过是无子罢了。 这也是长公主自己想不通。 像云风篁当年,偶尔的遗憾或者有,但给她八百次机会,她也不会放弃利用生育能力换取封妃的做法。 妇人无子就过得不开心什么……反正贵妃理解不了这种想法。 难道不是没人伺候、生活不够优渥、权力太少、安全没有保障这些更让人痛苦? 所以清人一个奴婢有什么资格怜悯长公主? 但她也懒得说这个,只道: “这话往后不要提了。” 清人还以为她是怕长公主听到了刺心,果然就不说了。 “那青鸟跟青鹊的性-子打听一下。”贵妃又吩咐道,“殿下有意让她们将来侍奉皇子,本宫却不欲如此。且看看姊妹俩自己的喜好如何,若是能够推荐给其他品行敦厚的高门贵子,成就一番两情相悦,本宫也能给殿下交代了。” 毕竟遂安既是长公主又是嫡亲的堂嫂,平常跟她相处也不坏。 不到万不得已,云风篁也不想叫她失望或者难堪。 次日便是中秋宴,席上皇帝对于长公主的归来表达了极大的欢喜,又着重提了即将远嫁的信成公主。 这回的宫宴没什么问题,跟往常一样,热热闹闹的……倒是中途皇帝按照默契率先退去后头,好让大家可以松快些,遂安长公主专门跟了过去,同他请求将青鸟青鹊记为义女,正式当自己的女儿。 淳嘉听罢,温和道:“这是驸马的意思么?” “驸马一直不同意。”遂安叹口气,说道,“不然,臣妹早就教她们改口了。毕竟臣妹无福生儿育女,两个孩子早先说是让臣妹养着解闷的,可是养了这许多年,说句难听的,便是养条狗也有感情了,却哪里能继续当玩物一样呢?这两年,臣妹都是照着亲生女儿一样教养她们。只是孩子小时候还能糊弄一二,长大了,都要议亲了,没个正经名份,却像什么样?” “只是驸马惦记着当年的誓言,始终不肯同意这事儿。” “臣妹同他计较了许久,他都不肯松口……臣妹也是没法子了,只能私下来求皇兄。” 对于孝宗所出的金枝玉叶们,淳嘉一贯的做法就是,只要不妨碍到他的帝位稳固,基本上要什么给什么。 何况这要求合情合理,皇帝安慰了几句,就爽快答应,还暗示会比着云安之女的待遇,择日给姐妹俩册封。 遂安大喜,连声道谢,这事儿说完,她犹豫了下,没有再接再厉的请求将新鲜出炉的义女许给皇子们,而是先行告退了。 只是这事儿她不说,皇帝这边却已经听到了风声,不过皇帝不在意。 毕竟历代公主膝下的女儿重新嫁回皇室的事情不在少数。 遂安有这样的想法跟打算,也算不得有错。 他关心的是:“谢无争当真不喜这姊妹俩?” 雁引在旁轻声说道:“回陛下的话,皇城司最近一次禀告,青鸟青鹊两位小姐这些年来虽然一直被殿下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看待,但谢无争诚然是不怎么理会的。” “他在外头可有人?”皇帝沉吟了下,问。 雁引摇头:“自从谢无争许诺一生一世只殿下一人,且不过继不纳妾之后,皇城司始终注意着他……从来没有发现蛛丝马迹,甚至宦场上一些逢场作戏,谢无争也不假辞色。” “当初谢无争才去严州的时候,当地大族专门私下从江南买了美人,趁酒宴的功夫上前伺候。” “传闻那是江南名噪一时的花魁,才貌双绝……却也被拒绝了。” 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