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虎藏树林中恢复了体力,忍受钻心疼痛把烂脚中的泥沙刺等清理一下。 得赶紧继续逃走,只有远离梁山才能算真正脱劫,可脚成这样,没鞋子翻山越岭穿荒野,只想想那惨痛折磨就让人绝望。 打劫扒别人的,显然是不可能。 这根本没人经过。 就算有,一露面动手,怕惊动梁山追捕人员,倒霉的是他祝虎。 祝虎是大少爷,饭都不会做,更不会编草鞋,但还真想出办法,想法扒大块树皮当鞋底,伤脚踩光滑那面就不那么不能忍受了。但空手没刀,树皮也不是好扒的,费尽力气,弄得双手也伤痕累累血淋淋才总算揭下两块可用树皮。 再用韧性好的长长野草把树皮和脚缠在一起,试试走了两步,勉强可行。祝虎光着身子小心翼翼慢慢钻向远处。 自然不敢去附近的村庄。 他可是落难的强盗匪首,眼下浑身发软,即使有武器也没打斗能力,被村民捉了就是官府的赏钱,交到梁山能换更多好处。 脚痛得不行,坚硬树皮鞋子举步难行,却不得不专选荒僻无人格外难走的野地钻。 挪啊挪,祝虎牙齿几乎都咬断了,才抗着折磨和被人发现的恐惧钻到一处荒野小山看到了孤零零生活在这里的一户人家。 这是对无后无亲也无田地的孤独无依老夫妇,为避官府压榨地痞刁吏欺负和世人白眼在此隐居活命,在荒山开垦点山地,种点粮食蔬菜,再养点鸡鸭鹅,用蛋、蔬菜、蘑菇等换取食盐等必须品就能清净安然活着,还慢慢攒钱有了一头强壮毛驴帮忙农活和到近二十里外的村镇换东西。 他们与世无争,只求能在所谓的富裕大宋安静生存下去,幸福地在此生活了近二十年了,万万没想到一条无良丧家犬来了。 看到突兀降临的奇怪“客人”,老夫妇很吃惊。 这里周围全是贫脊荒山,连野兔都少见,自从在此居住,他们家从来没外人来过。这怪人怎么会钻到这来了? 莫非是背着人命官司潜逃的歹徒为躲避追捕专门钻荒野躲着人才无意间闯到了这? 可当歹人,这人也太惨了点吧? 年纪轻轻,瞧身板也结实得很,却光屁股,穿血糊拉野草,披头散发,这要是半夜瞅见了,还以为是游魂野鬼能吓死个人。 祝虎无意间看到这户孤独人家,心中是狂喜。 但看到这对老人男的紧横锄头,女的紧握菜刀,都震惊又警惕地戒备着紧紧盯视他,显然把他当坏蛋防着,若是搁往日,这种蝼蚁一样的贱农敢如此对待他,他早二话不说上去就抡刀砍了,然后把这看得上眼的东西洗劫一空。 可现在,他饿得两眼冒金星,失血加累得难受的随时会倒下,两只脚已经痛得失去了知觉,挪动都异常费劲,浑身仿佛千斤重,别说手无寸铁,就是趁手钢刀在手也打不过这对年老却看着还很有气力的老人,一个不慎就是任人捉拿打杀的命。 艰难咽口唾沫,他装可怜,编故事哄骗说他不是坏人,是南边的商人,本想到梁山进货,谁知竟一头撞上强盗攻打梁山泊,可怜他钱财车马被抢一空,随行的几十个得力伙计全被当场杀了,强盗看他颇有身家想从他身上敲诈赎金,这才没杀了他,为防止他逃走,不但把他扒个净光身无遮羞物来取乐,还绑了起来,他偷偷在石头上磨断绳子趁强盗疏忽大意才侥幸逃了出来,为躲避追杀,只能钻荒野小路,慌不择路进了深山,又迷了路瞎走,这才误打误撞来到了这里。 “二位老人家不必害怕。小可真不是坏人。坏人哪有我这样的?” 久离社会淳朴的老夫妇见祝虎哭得伤心,眼泪叭叉的一个劲直掉,不是装的,痛诉得也情真意切,可信,感觉恶人穷凶极恶哪会哭得这么可怜,也不会混成这样,就相信了祝虎的谎言,不但心善地好言安慰了一番,说些能从强盗手中逃走活下来已经是大幸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类的话,还热情扶到家中休养。 老妇人找出老头的最好衣服给祝虎穿上遮羞。 老头给祝虎洗脚清理伤口,用自制草药治脚伤,看到脚伤渗人,血流不少,这么重,很是同情,不禁骂强盗造孽可恨可杀,老天爷迟早会把这些坏东西收拾干净。 “后生,老夫制的草药治伤还算灵验,只是你伤得不轻,怕是得将养些日子。若不嫌弃这贫酸,就安心住下。伤好再返乡不迟。这太偏僻,平常从没有人来,强盗也不会追到这来。” 祝虎心中暗喜,脸上装出感激涕零样,连连称谢,表示如此大恩大德,简直是有幸遇到了活菩萨,日后必有重谢云云。 良善淳朴老夫妇被骗得高兴,考虑客人急于回家的心情,为给失血过多的祝虎早些调养好身体,还杀了他们自己不舍得吃的鸡炖了,蛋蘑菇等好吃的紧着祝虎吃…… 一晃两天过去了,在老夫妇竭尽所能精心照料下,祝虎的脚伤恢复了些,下地走路灵便了不少,麻木僵硬的身体也恢复了力量,又有了行凶做恶能力。 这斯怕老夫妇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去外面采购东西暴露了他,夜里趁老夫妇熟睡,摸进房中用菜刀残忍杀害了二人,尸体随便丢到附近的山沟,剩下他自己安心藏匿在此养脚,把老人养的家禽全杀烤了,吃光了蛋,待脚更好了些,也不敢在此多呆,终究是在梁山附近,怕梁山和官府勾结搜到这,搜了老人的那点积蓄,带了斧头和烤的家禽,骑了毛驴装农夫继续潜逃。 目标是设立在沂州的那处退路,但他万没料到会在无人搜捕他的安全沂州遭到报应。 穿东昌府,专走无人少人地,虽是夏末好对付,但祝虎不敢露面食宿,一路风餐露宿又吃了不少苦头,糟糕的是脚伤没好利索反而发作了,虽半路又抢了钱买药自己治疗却只是维持没进一步恶化,熬到了沂州,他恶性难改,胆子又大了,敢去村庄借宿,想杀人再多抢些钱财治好伤,以后舒服住酒店好好享受着到达目的地,哪知借宿的偏僻小村子却是赵岳闹山东强盗军时造成的一伙叛军和家属伪装村民在此过着安全的“顺民”生活。 这村原来的人本就不多,缺钱少地,生活艰难,有了机会就或投海盗或迁去当时缺人多无主田地的密州,都跑光了。 祝虎哪知哪,想谋算村民,却不知早被叛军村民看穿他必不是好人成了待宰肥羊,一动手露出凶恶,反被嘲笑围攻,在纷纷喝骂讥笑狗贼也敢在大爷面前弄鬼的骂声中,几十把刀枪一齐招呼他。 这伙叛军中没有好手,撑不起山寨,投海盗,海盗不要,拖家带口又不想过随时有争斗厮杀的危险强盗生涯,没去投靠别处山寨,后老悔了当时当官兵经不起诱惑起了歹念成了祸害背负了罪孽,结果不但自己仓皇不可终日,还连累了家人失了跑海盗国享受生活的资格,无奈才在此伪装良民提心吊胆混日子。 祝虎的本事强出这伙人很多,以一挡几十人,就算杀不光对手,也应该有闯出去顺利逃走的能耐。 但他脚伤不便,逃亡路上又熬得狼狈疲惫,腹中又无食,战斗力大打了折扣,混战中跑不动,被叛军以军阵围攻,怎么也无法突出去,乱刀乱枪不停打来,招架不住,却是旧伤未了,又添多处新伤,更惨的是惊慌混乱中被一个无良叛军伺机狠踢了一脚,正中胯间小丁丁,痛得祝虎惨叫刺破天空,一时忘了脚伤和其它伤处的难受,精气神猛然一齐焕发,狗急跳墙拼了命,战斗力瞬间暴涨,疯狂大吼着连杀多人,吓得叛军稍退,他总算趁机突了出去,却悲哀地发现自己太监了,有资格当公务员。 逃走的祝彪当时虽然狼狈,解甲丢弃,却总算穿着内衣遮羞,也有鞋子可钻山。 他拎着剑借山林一气潜逃,没有梁山人或官兵追捕了,惊惶心渐渐安定,怒火羞愤却沸腾起来。 上次丢弃祖业祝家庄逃走,他身边至少还有两哥哥和百八十忠心爪牙,有钱吃饭,有人手敲诈抢劫,这次却输得更惨,近万苦心拉拢培养的悍匪和可靠亲随一个也没了,去打梁山的叔叔和两哥哥估计也死在梁山泊中,又身无分文,怎一个凄惨了得? 以这厮嚣张凶残的性子,一安全了,怎么可能不寻事行凶泄恨,自然和祝虎一样杀人抢劫,而且没受伤困扰,更有实力。 也凑巧有做孽倒霉的。 东昌府一家心性歹毒五兄弟住在山上,也是为躲避赋税和官府盘剥欺压,个个身强力壮,平时惯做地痞恶棍,都有些本事,是当地光棍恶霸,看到世道兵慌马乱的有机可乘,就在山路上当起了李鬼来发外财治富,正碰上专走偏僻路逃避追捕的祝彪,觉得祝彪单身一人形象狼狈必是没本事的,带着剑也好欺,否则怎么会只穿内衣跑这荒山上,看上了祝彪明晃晃一看就不是一般家伙的剑,靴子也是高档货,值得抢一把,说不定逮了肥羊能敲诈一把好赎金,抡刀斧就杀了上去,结果却是个更恶的…… 祝彪轻易杀了五兄弟,不但在其家搜到了几十两碎银子,有不错的衣服穿上,吃饱喝得了,还有匹驮马可权当代步工具。 心情爽了不少,祝彪比祝彪舒服多了潜逃到沂州,结果和祝虎一样以为安全了,借宿在了另一处叛军村的客栈,却半夜被突袭,仓皇应战,他武力未减,察觉对手没有高手,顿时镇定下来,怒气和凶性发作,爷爷不杀没抢你们,你们这些贱夫居然反敢打爷爷的主意,赤脚厮杀也大展雄风,挥剑杀了多人,似乎杀光对手反抢一把也不难,打得兴奋嚣张,却冷不妨一叛军眼见祝彪厉害难敌就躲到客栈从窗户偷放弩箭。 弩是自制的,不是军弩,劲力有限。 祝彪武艺高强,混战中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又擅长射箭,猛听得弓弦响,知道有冷箭暗算,急忙闪身,躲过要命,一只眼睛却被弩箭划破了瞎了,巨痛难忍,血流满面。祝彪恼怒交加,狠杀了几个,支撑不住,仓皇闯出包围逃了出去。 虎彪兄弟负伤逃往目的地途中相遇了,都形如残疾乞丐。 都意识到沂州是暗匪复杂地,说不定随便遇到的村子就是要命的强盗窝,个个当了拼命躲避人踪的惊弓之鸟。 比惨。 一个脚伤加身上多处创伤,还成了太监,好悬流血死掉,没了男儿雄风尊严还活个什么劲,打击几乎是致命的;一个半夜仓促间赤脚应战和跑路,马匹钱财全丢弃了,黑灯瞎火,脚也伤得不成样子,还成了独眼龙,相貌被毁,这让自负有才有貌好男儿的祝彪如何能忍受,打击也是极难承受。 兄弟二人凄凄惨惨,相逢的喜悦也代替不了**和心灵的重创,连对方怎么败的战事都无心询问,相顾无言,欲哭无泪。 总算逃到目的地,迎来的是更深的打击。 这处祝万年暗暗布置的山寨退路由祝家亲信领着五百人驻扎,却是没带多少钱过来的,到了后痛快抢了本地乡村大户,弄到足够吃喝不少时间的钱粮,过得好不快活,倒也没做破家灭门的罪恶,却是在青州吸取的教训,怕抢劫再杀人就把周围的百姓逼走了。那样以后可就不方便再弄钱粮生存了。 为留住惊恐的百姓,他们做好事,主动为百姓挡杀来征税和敲诈的县城刁吏。 把钱粮交给山寨就当交纳官府赋税了,还能得到保护,强盗们感觉这对百姓很好。 但百姓照样纷纷逃亡。 离密州不太远,逃走也方便。 逃到密州,无论是投海盗还是在新地方借人少地多的便利生活下去,都是比在强盗刀下更好的选择。 这伙桃花山来的强盗日子就渐渐难过了。 然后,任境内强盗肆虐,从来不积极剿匪的沂州知州高封在海盗大抢沿海之际,突然带重兵扫荡乡间,把这几百强盗吓得不轻,幸好高封是学高俅杀走私大户抢钱又冒功的,不是剿匪,没来这边没了大户的复杂山区,这才逃过一劫。 大当家的总算发兵攻打梁山了。 这伙熬日子的强盗也以为此战必胜,都焦急地等着通知弃了此寨去梁山宝地逍遥快活,谁知却是残疾乞丐两当家狼狈而来。 没了指望,又不看好心丧神死伤病累累的祝虎祝彪,在虎彪兄弟长出口气好好在自己的山寨歇息兼治伤的当天晚上,五百强盗有大半连夜悄悄卷了钱粮逃走,很自然地选择投靠熟知的日子充足快活的强盗圣地二龙山。 其它强盗察觉后,看到山寨无钱缺粮,人手实力也大降,两当家的又伤成这样难展雄风,闹不成事了,在此日子没法过了,心也死了,休怪不讲义气,俺拿命玩强盗行只为图个快活,对不起了二祝,又成群结队紧跟着逃走二龙山成了强盗骨干。 祝家亲信察觉了灾难,却也无力阻止,赶紧通知主子想办法。 祝虎祝彪难得睡个安稳觉,正睡得深沉,大半夜被惊醒,大怒起身察看,然后刚热乎点的心凉了半截。 这里的五百好手的依仗也没了,只剩下十几个从老家一直追随到现在的老亲信,无钱,少粮,这比上次逃亡青州惨了数倍。 上次是三兄弟在,而且个个健康有战斗力,没钱没粮没落脚地,都可以凭本事硬抢,夺了桃花山并迅速壮大了,横行一方。 现在可怎么办? 这处避难地和恢复实力东山再起地丧失了意义。 沂州地理复杂,官府不力,是适合强盗混,可暗匪不少,又有势力强大的强盗同行雄霸此地难以动摇,在这里怎么混下去? 不在这里落脚,又能去哪里? 祝虎祝彪咆哮发了一通脾气,剩下的只能抱头痛苦思索以后怎么生存下去,不赶紧想出法子,只怕仅剩下的亲信也会背弃。 思前想后,兄弟俩强忍悲愤决定老实蜇伏着做人,不能象以前那样仗着武力四处嚣张吞并强盗形成显眼实力。 否则让那强横又报复欲极强的沧赵小儿获知自己藏在那里,定难逃梁山追杀。 本地官府听闻大名鼎鼎的祝家兄弟在,说不得也会积极追捕斩了首级向朝廷报功。 然后,这一撮强盗学着叛军暗匪也化名到附近无人的村庄伪装起了良民,背靠山寨暗中做杀人越货勾当。 反正兄弟二人面目变了,此地无人能认出他们,山寨周围本就没几个百姓了,又被高封一通杀大户加海盗一闹一勾引,更形成一个个空村,在百姓纷纷迁移的大潮中,官府无法掌握乡下情况,找个行事便利的小村子,杀了逃不动留恋老家没离开的老头老太太,伪装潜伏下去,没任何难度。 追随至今的亲信心中发凉,却是不比逃走的弟兄们那样可以投奔二龙山,否则必被恨他们害太多人又不可信的晁盖果断宰掉,投奔本地其它强盗必定也是猜忌没人肯收留,毕竟祝家专门吞噬同行的臭名声太响了,敢投靠去不被当阴谋内奸杀掉已是好的结果。 以前跟着主子张狂得意,现在也得跟着主子落难倒霉,没奈何只得认了当农夫种粮种菜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