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遖坐下,也不跟她废话,直奔主题:“听说您想要这祖宅?” 其实在程茂鸿才过世不久,程母就已经第一时间上门来分割财产了。 当时她想要的是公司股份,可惜如今的公司法人已经是程宗遖,他也是最大股东,锦程是程宗遖的天下了,早就与程茂鸿无关。她想争也争不过来,而这么多年,就算两人没离婚,婚姻也早就名存实亡了,彼此的财产也转移得差不多了,哪还存在什么共同财产。就算程茂鸿名下还有些不动产,程茂鸿也提前立了遗嘱,该分的都分了,一点没有程母的事儿。 现在程母来要,无非就是想占着原配的身份来捡便宜。 “是。”程母说,“我好歹跟你爸几十年夫妻,我也是受婚姻法保护的,他死了也该有点东西是我的吧?” “除了祖宅,地段您选。”程宗遖说,“我送您。” “不行!我就要这宅子!”程母不容商量的样子,双臂抱在胸前。 还真是狮子大开口,这祖宅市值多少,想必她再清楚不过。 程宗遖靠着椅背,姿态闲适,捻着茶杯盖儿,时不时发出些摩擦声,“行,您既然跟我提婚姻法,那就走法律途径吧。” “相信您书也没白读,法大于情这个道理您自然是懂的,到时候咱就看看,到底法律给您带来的东西多,还是我个人的这点情分,给您的东西多。” 程宗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她,“还有,老人上岁数了,希望您不要再来闹,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他迈步往外走。 刚走了两步,程母就猛地站起身,叫住他:“程宗遖,我可是你妈!现在见了我连一句妈都不叫了是吧?” 程宗遖停下脚步,略回头,看向程母,勾起笑:“所以我才让您不要再闹了,将我最后这点情分挥霍光了,对您没有任何好处。” 就是这么淡淡一眼,却让程母不禁毛骨悚然。 她早就明白,这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在她面前谨言慎行怯生生看着她的小男孩了。 一个真正的上位者姿态,居高临下,睥睨众生,拿捏生死。都只是他一个眼神就能轻易做到的事情。 即便他轻描淡写着,实际上字里行间的威胁之意已经如同一把利刃,抵在咽喉处,没有任何反抗余地。 程宗遖不再与她周旋,迈步离开了大厅,走去了奶奶的房间,去找虞粒。 进去前,习惯性先敲两下门。之后再轻轻打开门。 爷爷不知去向,奶奶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时不时叹一口气,似乎是焦愁得很。虞粒就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 见程宗遖出现,她像是瞬间松了口气,立马站起身朝程宗遖跑来。 程宗遖向她伸出手,将她揽进怀里,虞粒瞪他一眼,似幽怨似娇嗔,像是在质问他怎么现在才来。 这一看就是跟老太太待得浑身不自在了。 程宗遖笑了笑,低下头亲亲她的额头,给予一点安抚。 奶奶听到动静,睁开了眼睛,看到程宗遖后,她立马坐起身,紧张地问道:“宗遖啊,那泼妇走了没有?你们怎么说的?” 程宗遖:“您放宽心,不会有事。” 听到程宗遖这么说,奶奶这才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脱力般往床头一靠,摇着头骂道:“那女人太恶毒了,心太黑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指不定就被她给气死了!她现在还有脸来要房子!还有脸说她是你妈!” 说着,奶奶又瞟了虞粒一眼,她放缓了语气,略微带着些和善的笑意:“虞粒,是叫虞粒对吧?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我有几句话想跟宗单独说一下。” “有话您就直说。” “好。” 虞粒和程宗遖几乎是异口同声,程宗遖自然不愿意让虞粒回避,而虞粒倒是答应得那叫一个爽快,她知道这老太太不太喜欢她,但她还是要扮演一个听话乖乖女的形象,笑得甜甜的,非常的善解人意。 捏了捏程宗遖的手,表示自己并不介意,然后自己便很识相地走出了房间。 刚走了两步,程宗遖就又攥了下她的手腕,低声叮嘱:“别乱跑,我很快去找你。” 虞粒点头。 虞粒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程宗遖和奶奶两人。 程宗遖走过去,将床头柜上的茶杯递给奶奶,奶奶喝了一口茶,长吁一口气,这才说:“那姑娘真是你未婚妻?” 许是被程宗遖曾经的做法搞得有了心理阴影,怕这一次也是随便带回个姑娘来演戏。当初程宗遖告诉他们一切都是假的时,她简直觉得天都要塌了,儿子没了,心仪的孙媳妇也没了。 “是。”程宗遖说,“我们十二月份就会登记结婚。” “你能愿意结婚,奶奶肯定是高兴的。”奶奶有所顾虑,“可我问那姑娘,她才19岁?年纪这么小,家世门不当户不对这倒无所谓,就是年纪差别太大了,都还在上学,近几年肯定没办法生孩子,奶奶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抱上重孙......” 车转辘话来来回回就是这些。 以前是跟他念叨结婚,现在又开始念叨孩子了。果然人的贪念是永远无法满足的,就像是个无底洞,填不满。 “您也说了,她还是学生,一切以学业为重。”程宗遖强忍着不耐,郑重其事道:“就算未来会涉及到孩子,我也会尊重她的意愿,她如果不想生,我不会强求。” “我不是愿意结婚,换句话说,如果不是她,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程宗遖握住奶奶苍老的手,眸光沉静犀利,黑漆漆一片,压迫感十足。 “您应该感谢她,是她让我活得像个正常人。” 虞粒从房间里出来,大厅已经被佣人打扫干净了,又恢复了整洁,并且不见程母的踪影。 她在大厅里转悠了一圈,欣赏着摆在家里的古董和画作,她发现墙上还挂着几幅出自齐白石之手的水墨画。 默默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之后走出大厅,去了院子。 今天天气不错,有阳光,院子里的梅花开得正好,前两天刚下过一场雪,雪还没有融化。 院子里梅香浓郁,虞粒走到梅树前,拨了拨上面的残雪,低头闻了闻。又拿出手机拍了拍梅花。 “妈,我们回去吧,别再来这里了。”一个男生的声音传过来,“我不喜欢这儿。” “你知道这宅子值多少钱吗?还不喜欢这儿。”程母没好气儿,“喜欢也不可能是咱们的。” 虞粒注意到不远处的动静,她循声望过去,发现程母和她的儿子正在偏房凉亭下坐着,程母手里拿着手机不停在跟谁发消息,嘴上还不断吩咐他身边的男生:“等会儿见着你大哥了,你嘴巴甜点儿,记得叫他大哥,知道吗?” 男生坐在她旁边,没理她。 男生应该年纪不大,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样子,穿得很潮,头上还带了顶黑色的线帽。他背对着程母坐着,满脸的不耐烦,面对程母的叮嘱,他置若罔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