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上…” 一阵阴柔的男声将柴宗训从沉思中呼唤出来。 柴宗训止住思绪,抬头看着眼前人的喉咙处,这个太监似乎有一点点喉结。 眼前人依旧用阴柔的声音继续说到:“皇上,赵太尉已经候旨多时了。” 赵太尉,就是矬宋太祖赵匡胤。 今天是后周显德七年(公元960年)正月初二。 昨日正过新年,偏偏辽人不懂事,与北汉联兵寇边。自己不过年,还让别人也不能好好过年。 年仅七岁的小皇帝柴宗训,坐在崇政殿的龙椅上,看着底下一群人喷了半天口水。 最后在赵匡胤的预料下,宰相范质、王溥联合举荐赵匡胤率领禁军前去应敌。 接到圣旨之后赵匡胤便调动大军往北进发,今儿上殿,不过是例行的辞行。 柴宗训狠狠的闭了下眼睛,他还没搞明白,怎么一觉醒来,从一个打工人变成了深宫内苑的小皇帝。 虽然他前生也叫柴宗训,据族谱记载,正是周世宗柴荣的后人。 因为这一层缘故,柴宗训对五代十国的历史还多有留意。 当然了,此时他还姓郭,恢复柴姓,是矬宋皇帝为了证明他老赵家得国正而玩的把戏。 后周皇帝原本是郭威,既然你柴家坐得,那我赵家也坐得,所以就给郭宗训复姓了柴。 按照正史发展,赵匡胤今天武装游行去陈桥驿,明天黄袍加身,后天回师登基。 柴氏一门将被幽禁,柴宗训十九岁郁郁而终,连个后代都没留下。 现在重生回来,柴宗训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让历史重演。 赵匡胤乃是一代雄主,面对这样的对手,时间紧,任务重,输了连幽禁都享受不到,就是死路一条。 柴宗训用稚嫩的声音淡淡说了一个字:“宣。” 阴柔的男声随即大喝:“宣检校太尉殿前司都点检赵匡胤晋见。” 赵匡胤昨儿就在大殿上见过,虎步熊腰,气势非凡,果然是一条哨棒等身齐,打下四百座军州都姓赵的人物。 “臣赵匡胤见过吾皇万岁万万岁。”赵匡胤声若洪钟。 柴宗训自惭形秽了一秒钟,抬手示意:“赵卿家快快请起。” 赵匡胤起身:“谢皇上,皇上,臣此来…” “卿家,”柴宗训打断赵匡胤,如此时刻,自然要以我为主,想办法牵着赵匡胤走:“卿家胸中是否已有平辽计策?” “回皇上,”赵匡胤对到:“军情突然,臣实无良策,唯赖皇上洪福,三军用命,方能力保疆土不失。” 这是一句客气的话。 本来么,就算当皇帝都得劝进三次,哎呀,不是我要当这个皇帝,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非逼我当不可,我只好勉为其难。 即使赵匡胤有十足的把握扫平辽人,按照做人的传统,怎么也得谦虚一下。 谦虚是你的事,当真是我的事。 “这可如何是好?”柴宗训一脸焦急:“大军业已开拔,主帅却无退敌良策,岂非眼睁睁看着我大周男儿去送死?” 赵匡胤懵了一下。 按照剧情发展,应该是皇帝叮嘱几句,他再宽慰几句,然后君臣同仇敌忾来几句,完成任务之后他也好快点出发。 这皇帝怎么这么不懂事,不按套路出牌? 赵匡胤正欲解释,柴宗训接着说到:“即便此次侥幸退敌,然辽人凶残,不定何时又会寇边,唉,这可如何是好。” 打退一次辽人进攻并不难,但扫平辽人,赵匡胤不敢夸这个海口。 而且这小皇帝,昨日在大殿上一言不发,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多话? 赵匡胤不想迁延时间,对到:“回皇上,辽人不似我大周,他们深居漠北,不事耕种,除几座城池外并无固定据点。臣此次前往边关打退辽人之后,将实施逐步蚕食战略,稳打稳扎,稳步推进,如能恢复燕云故地,则我北边无忧矣。” “唉,”柴宗训老气横秋的叹了一声:“若非皇考盛年宾天,想来幽云十六州早已尽数收复。” “卿曾随皇考北征燕云,对辽人风物,山川地貌可有了解?”柴宗训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 赵匡胤只想快点走,随意对到:“回皇上,若说到辽人军情战法,臣尚略知一二。但辽人风物,山川地貌,臣实不知,未敢妄言,恳请皇上恕罪。” 柴宗训歪着头,似笑非笑的说到:“卿想不想去了解一下?” 赵匡胤对到:“回皇上,臣此次出征,当会多派斥候,收集辽人战报,以期做到知己知彼。” “斥候处得来的消息,终不如亲身体验来得准确。”柴宗训引出了心中计策:“我想,咳,朕欲亲自穿过燕云,收集辽人山川风物,制定切实可行的平辽方策,卿可愿保驾随行?” “万万不可,”赵匡胤大呼到:“皇上,臣以为,大行皇帝刚刚晏驾,皇上继位不久,人心浮动,切不可轻易离宫。” “人心浮动么,”柴宗训冷笑一声,对着先前声音阴柔的人说到:“万大官,宣韩通。” 韩通是陈桥兵变中唯一一个要组织抵抗的人,可惜仓促之间被杀了全家。 而且韩通此时为侍卫亲军马步军指挥使,与赵匡胤分兵掌管禁军,是周世宗柴荣指定的顾命大臣之一。 “皇上,”赵匡胤跪了下来:“皇上乃万乘之躯,身系九州万方,乱军之中若稍有差池,臣万死难赎其罪。” “况此次辽人寇边,不过劫掠些财货而已,皇上不必亲冒矢石,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此时哪还管辽人怎么样,柴宗训破解陈桥兵变的方法,就是把赵匡胤绑在身边,不让他和赵匡义赵普那些野心家会合在一起。 哦,这里要解释一下,高梁河车神赵光义原名是赵匡义,赵匡胤登基后为了避讳才改名的。 想将来,高粱河车神赵匡义在屁股受伤的情况下,驾着驴车一个漂亮的甩尾,让萧太后连车尾灯都看不到,甚至队友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扯远了。 看着赵匡胤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柴宗训说到:“朕记得皇考曾言:天日大寒,朕于宫中食珍膳,深愧无功于民而坐享天禄,既然不能躬耕而食,惟当亲冒矢石为民除害,差可自安耳。” “皇上。”虽然搬出了柴荣,但赵匡胤还欲再劝。 柴宗训摆摆手:“朕意已决,当继承皇考之志。此次便要辛苦卿了,他日回京,朕自有重赏。” 此时韩通已到,行过叩拜礼后,柴宗训直接说到:“韩卿家,此次辽人寇边,朕欲与赵卿家亲自边关查看敌情,汴梁城防务,全权交托与你。” 皇帝随随便便就要离京,作为臣子的韩通自然要劝。 “卿不必劝,”柴宗训直接阻止了他:“朕有一言叮嘱,此事一定要保密。防务需外松内紧,保证一切如常。城外禁军厢军,无论散兵,或成群结队,敢入城者,一律折其足。同时更要严防城内守军与城外勾结,各紧要之处必须放上可靠之人。” 赵匡胤的鼻翼动了一下。 他的亲军已然调出城去,如果汴梁防务加强,兵变成功的几率将大大降低。 而这也是柴宗训玩的一个平衡,毕竟重生回来不久,韩通虽然在兵变中准备抵抗,但究竟有多忠心,谁也不知道。 这个时代又不讲什么忠君爱国仁义道德,手里有兵的都想当皇帝。 现在赵匡胤在外,韩通在内,相互制衡,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论起实力来,虽然赵匡胤要强得多,但只要不放他和大军会合,暂且先渡过这次危机,以后再想办法慢慢瓦解。 柴宗训提笔刷刷刷的写了一道旨意:“朕离京后,你将此旨意传与范师相,另于禁军中选派几个身手矫健者,此行就充作商旅,多则一月,少则十日,朕定当回京。” 让柴宗训单独和赵匡胤出去,他可是不敢的,赵匡胤一只手指头就能捻死他。 身在皇城,皇权最大,赵匡胤见事不可违,便躬身到:“皇上,容臣回家一趟,家中老母已抱恙多时,若此次前往辽地迁延,老母不幸离世,臣将抱憾终身。” 放你回去岂不是纵虎归山? 而且赵匡胤的老母杜夫人,可是个有大格局,足智多谋的女人,赵家的江山,大半是她谋划下来的。 柴宗训又歪着头:“赵卿家,非是朕不欲你尽孝,只是卿此行若露了行迹,反倒不美。想我幽云各州子民苦辽人久矣,此次如能出其不意探得辽人山川风物,朕决意将辽国从地球上抹去。” “地球?”赵匡胤疑惑的看着这个七岁的小孩子。 昨日以前,感觉他连完整的话都说不了几句,怎么今儿思维便这么清晰,甚至刚才还目露凶光? “啊,”柴宗训急忙掩饰到:“朕的意思是,继承皇考遗志,恢复汉唐故地。” “皇上有此大志,臣敢不竭死力。”韩通适时的跪下拍了个马屁,赵匡胤不得不跟着跪下。 柴宗训站起身来,他不知道出了皇城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但仓促之间也唯有此策。 “好了,准备准备,这就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