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坦! 堂堂的大内太监,来这种鸟不拉屎的破寨子传达官家的旨意,结果却被人揍到鼻青脸肿,不光丢尽了全大宋所有太监们的脸面,还丢尽了皇城司的脸面! 现在终于能好好的出了这口恶气,舒坦! “不过,咱家今天来寨子里,倒也不光是为了来嘲讽黎娘子几句。” 念头通达了之后,老太监才笑眯眯的说道:“咱家此行,乃是奉圣命送刘太医上山,帮着黎娘子来处置万古寨的疫病。” “是,多谢内侍。” 黎三娘子微微欠身,向着老太监拜道:“多谢内侍宽宏大量,不与小女子一般计较。” “哼~!” 老太监忽然又哼了一声,昂着脖子道:“咱家不过是个死太监,可说不上什么宽宏大量。 这一次,是官家说尔等也是大宋子民,纵然你们违抗圣命在先,官家也不能坐视你们遭疫,这才遣咱家送刘太医上山。要谢,你们该谢官家,可谢不着咱家。” “是,万古寨上下,无不感念官家恩德。” 黎三娘先是谢了恩,又接着问道:“只是太平寨……” 听黎三娘这么一说,老太监顿时又将目光投向了岑不多,嘲讽道:“岑寨主?咱家记得,上次殴打咱家的就有你一个,还说什么咱家死太监没卵子,现在咱家送完刘太医,就要跟着官家出征,你说咱家有没有种?” 岑不多缩在袖子里的手时而握成虎拳时而捏成鹤嘴,额头上青筋更是不停暴跳——如果不是为了太平寨,老子现在不光要说你没种,老子还特么要打死你! 然而岑不多并不敢直接打死老太监,甚至还得向老太监赔礼道歉:“内侍敢从军出征,谁人敢说内侍没种?前番之事,确实是小人的错,还望内侍勿怪。只是……” 老太监高高昂起头,问道:“只是什么?” 岑不多斟酌着道:“只是内侍既然从军出征,那官家可曾说过我太平寨?” 老太监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说道:“等你想起来,只怕你太平寨现在都要变成鬼寨了—— 放心吧,官家另外指派了三喜儿三公公送陈太医往太平寨,给古万寨准备的东西,同样有你们太平寨一份,谁让你们是大宋百姓呢,兴许你们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儿,可是官家拿你们的命当回事儿。 官家说了,打仗这种事儿没有不死人的,可是就算要死,也该是禁军和厢军冲在最前面,只要我大宋的丘八们还没死光,就轮不到你们这些平头百姓。” 说完之后,老太监干脆向后退了半步,将身旁的刘太医显了出来,说道:“这位便是刘太医,接下来如何诊治、防治疫病,你们听他的就行了。” 刘太医嗯了一声,捋着胡须对黎三娘和岑不多道:“时间紧迫,老夫也不多说别的了。” “无论是因疫病而死的百姓,还是因为伏击李贼而死的将士,尸首包括他们所穿的衣衫、所带的物品都要集中起来焚烧。” “殓尸之人,须得穿好衣衫,口鼻也要用手巾裹好。待殓完尸体,穿戴过的衣衫也都集中在一起烧毁,用烈酒擦拭身子,仔细沐浴之后方可回家。” “老夫也想让他们入土为安,可是现在正赶上疫情,不同于其他,哪怕就是老夫死在这山上,也一样要焚烧成灰。为了阻断疫情再扩散,也只有委屈他们了。” “待大军将烈酒和老醋、石灰、花露水等东西都送到之后,石灰要将整个寨子都洒遍,尤其是那些放过尸体的地方,除了要多洒石灰,还要多洒老醋和烈酒。至于花露水,可以往衣衫上洒一些,能防蚊虫叮咬。” “还有口罩,等东西到了之后发到各家各户,疫病未彻底消除之前,不许集会,出行需戴好口罩。” “从现在开始,寨子中不能再饮用生水,务必要将水烧开晾凉了以后再喝,因为生水可能会传播疫病,马虎不得。” “还有,待会儿老夫会开一剂毒鼠药,劳烦黎娘子派人去照方抓药,抓好后分配给各家百姓毒鼠以阻断疫病。只是有一点,这毒鼠药千万不能误食,食者无救。” “……” 待刘太医慢吞吞的说完这些需要注意的事情之后,黎三娘赶忙向着刘太医欠身行礼,说道:“先生,小女子已经命人备下薄酒,好为先生和内侍接风洗尘。请。” 只是没曾想,刘太医根本就不领黎三娘的情,反而捋着胡须哼了一声,喝斥道:“胡闹!疫情重要还是饮酒重要?老夫不饿,倒是要劳烦三娘子派人替老夫引路,带老夫去看看寨子中的病患。” 老太监眼看着黎三娘没敢说什么,反而唯唯诺诺的应了下来,顿时嘿的一声笑道:“三娘子啊三娘子,你上次殴打咱家的劲头哪儿去了?有能耐你把这刘太医也打上一顿?” 嘲讽完之后,老太监又赶在黎三娘翻脸之前说道:“还有,官家说等疫情了了之后,朝廷会出钱给你们古万寨和太平寨兴建学堂,寨子里的娃子都得进学读书。 另外,官家还说要你们做好准备,待到交趾一平,愿意去交趾‘开荒’的大可以去交趾,每家可以开上百亩良田的‘荒’,朝廷还会给种子、耕牛、家具。” 等到老太监说完,黎三娘和岑不多都已经愣在了原地—— 这特么是大宋朝廷?这是大宋官家?扯犊子都不带这么扯的吧! 然而还没等黎三娘和岑不多反应过来,老太监又从衣衫里掏出个小口袋递向黎三娘,说道:“拿着吧,这里面是咱家攒下的一些钱财,你拿去给寨子里的娃娃们买件子衣衫。” 黎三娘顿时一惊,推迟道:“这如何使得?” “有什么使不得的?咱家要随官家出征,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知道,偏又无儿无女的,现在还要这些钱财有甚么用?” 老太监叹了一声,说道:“咱家是个阉人,可这钱它不是阉钱,都是咱家的俸禄和赏赐,它干净着呢,你尽管放心大胆的用就是了。” 说完之后,老太监也不待黎三娘回答,便转身往山下走去,边走边高声道:“若是三娘子有心,可以在咱家战死疆场后给咱家浇上一杯酒,咱家感激不尽。” 黎三娘扭头瞧了瞧岑不多,又瞧了瞧老太监佝偻却又倔强的背影,忍不住高声叫道:“敢问内侍高名大姓?若内侍战死疆场,黎三娘为您披麻戴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