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平渊阁的路上,刚巧碰见了师兄。 我们互相看见彼此的瞬间,脸色都不算太好。毕竟,在师父下山短短不到一个月的工夫,整个良艮和平渊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还有萍月的事情,更是觉得无法交代。 刚入平渊阁,就觉得气氛和往日颇为不同。 师父背着身站在窗边,旁边的圆桌那儿还坐着一个少年,看上去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但因为头始终沉沉地低着,所以不大能看清样貌。 哪怕一向进门就吵闹的我和师兄,此刻也是一言不发。整个房间瞬间鸦雀无声。 过了好半晌,师父才转身面向我们。 师父先是仔细地打量了我俩全身,待看到我们都安然无恙后在,又转而脸色凝重地问起萍月一事来。 “萍月那孩子有留下什么话吗?”师父突然开口问道。 我和师兄默契地一起摇了摇头。 就萍月在牢里那番声泪俱下的控诉,实在没必要再去影响他人了。我和师兄听了,因为我俩本就是局中人,避免不了。 可师父若要是知道自己当初的救助只是给她徒增伤痛的话,即便面上不说,心里也会悲凉。 “你们也别再怪她,死者已矣。况且,她本来就是个苦命的孩子呀。”师父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后,眼神就呆呆地望着窗外的一片漆黑。 此刻夜色深沉,有着说不出的孤独与寂寥。 我看不懂师父下一刻的表情,只知道他静默了很久。然后,才随意地给我俩介绍房间里的另一位少年。 “这是楚暮离,今后就是你们的师弟了,池渊你多带带他,好好安置他一下。” 话刚落地,就摆手示意我俩回去了。整个人身形有些落魄,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 “毕竟是在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师父伤心也正常,过些日子应该就会好的。”出来后师兄对我说,示意我不要过于担心。 看着他那满是安慰的目光,我微微点了点头。 而此刻和我们一起出来的少年,却是和之前一样静默不言。我和师兄互相对望了一眼,决定还是主动搭话来了解一下对方,也好方便接下来的相处。 “我是慕子衿,他是池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主动给他介绍道,同时还扯了下师兄的袖子,示意他也说说话。 “小师弟,你别害怕,我们平渊除了那个慕子衿人比较讨厌外,其他人都是很好的,所以你别担心。将来要是慕子衿真要欺负人,你告诉我,我给你教训她。”说着还不忘敲了我一下。 我很是不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便关注着这位新师弟的反应。 细细地打量了他一下,却不得不承认这个师弟生得也很是好看,起码怎么都比师兄要强。高高瘦瘦的模样,还生着一双极好看的桃花眼,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不爱笑,那副表情还真不知道该用严肃还是深沉来形容。 见我俩都这样热情主动了,他却依旧不为所动,然后只顾着往前走。 明明不该是我们俩这师兄师姐带路的么,这样怎么倒显得我俩这样简直毫无用处似的。 我瞅了一眼师兄,示意他追到前面去给新师弟引路,却不成想他理解力实在太差,没看懂不说还对着我挤眉弄眼的,再加上肢体动作的话,我猜想绝不比一个杂技戏法差。 眼见他迟迟没有顿悟,我只好自己追了上去。 不得不说,如今看到这个师弟,我心中是有一点新的打算的。 也可能是受萍月事情的影响,我总觉得自己过去纵情随性的,经常会不自觉地忽略身边人的感受和想法。明明有些时候他们已经挣扎痛苦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我却依旧毫不察觉,连真正拉他们一把都做不到,反倒可能把他们在错误的路上越推越远。 其实从来都不是他们变了,而是我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他们真正所处的环境。一个人站在阳光下,就会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亮的,但却从来不会想着站在黑暗里的人怎样在生活。 虽然从情感上来说,我不会原谅萍月,但心中却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分开前,我特意和师兄叮嘱道,让他好好照顾这个师弟。虽然他一直都没讲话,但看他脸上一点开心都没有的表情,我总是觉得这人肯定藏了很多心事,不同人家讲,只好自己默默承受所有了。 自从萍月不在后,总觉得我住的清宁院像少了点什么一样,心里也空空的,像是怎么都填不满一样。 贴身丫鬟早就换成了星月,她待我也很好,但我却会时不时地想起之前和萍月在一起的日子。 良艮山上众人都恢复后,其他武林门派便纷纷下山了。临走前,倾城告诉我,等到今年冬天下雪的时候,就派人接我去出云都城玩,我笑着应下了她。 可眼见着身边亲近的人一个个离开,不仅心中觉得难受,就连日子也难过了许多。 转而就是良艮的秋季。 听师兄说,楚暮离已经被山上的求问书院给接收了。等到这月底,就可以同大家一起去上课了。我先前就已经替楚暮离准备好了书本和笔墨纸砚什么的,现如今只吩咐小厮送过去便好了。 当楚暮离出现在课堂上之时,周围的弟子便开始对他议论纷纷了。 其实自从师父将楚暮离带上山来后,大家就纷纷对楚暮离的身份来历很是好奇,但却被师父一句故人之子给交代了过去。 越是不知道就越是好奇,于是楚暮离一夕之间就成了大家话题的中心人物。 有些好事者直接冲到楚暮离面前去问,却被人家用沉默给挡了回来。于是气恼之下,便联合其他弟子开始孤立他,整蛊他。可楚暮离却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对待众人的小把戏只是冷眼相待。 楚暮离被打的那一天,我刚好路过爱晚亭。 本来是听从师父安排,去爱晚亭附近的桃花林里埋酒的,却没想到会在那里看到一群弟子联合起来殴打楚暮离。那帮弟子反正除了平渊本门,山上各派基本都有一两个,总共加起来应该不下于十五人。 我当时直接就恼了,二话不说,上去就和那帮人打了一架。平渊门的武功本来在山上就很出色,再加上我又是嫡系亲传,三下五除二,干净利落地就把那些人给打趴下了。 带头的那个留若三弟子见状,只好赶快带着其他人溜走了。 “多谢,但这样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如果他们去告状的话。”楚暮离开口问道。 这也是我第一次正式听他说话,声音清润,很是好听。 “没事,我才不怕,哪有闯祸的人自己先贼喊捉贼的,放心,不会的。”我拍了拍胸口,向他保证说。 “以后离他们远一点,如果他们还要再找茬的话,就找我和师兄,我们帮你教训他们。”我接着说。 他没应声,只是神情冷静地摇了摇头。 我送他回师兄那儿,主要是担心那些人吃了亏再回来趁机刁难他就不好了。 谁知,快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犹豫着开口问:“你可以教我武功吗?” 我有些愣神了,难道师父没有安排师兄来教他吗?不应该呀,我一时间颇为不解。 就在这时候,师兄突然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师弟,你先进去,我有话和这个臭丫头说。” 楚暮离先是有些怀疑地看了我俩一眼,随后便直接进去了。 这边门刚关上,师兄就把我拉到了一边。 “他刚刚是不是想让你教他武功来着?”师兄问道。 “你怎么知道?话说,师父没让你教他吗?你别一天到晚尽偷懒,小心到时候我告发你。” “告诉你一句,绝对不能教他武功,师父吩咐的,你别又暗中不听话,听见没有。”边说边捏着我的肩,前所未有的认真严肃。 “为什么?他不是我们的师弟吗?学下平渊的武功不是很正常吗?”我看着师兄,疑惑不解地问道。 “具体的你等师父什么时候得空了告诉你吧,总之有点复杂,但是记住除了医术,其他武术、毒术都不可以教。”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心里疑问却更甚了。可师父总归不会害人说假话的,等什么时候再问问好了。 但我没有料到的是,第二天楚暮离又找到了我,再次表达了他想和我学剑术的想法。我为难地摇了摇头,他像是读懂了什么一般,直接转身就走了。 后来接下来半个月,我都看到他来课堂时,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走路有时候也一瘸一拐的,像是被人给打了。 料想是上次的那帮人又在欺负人了,我便有些气不过,直接找到领头的那个留若三弟子就当面质问。 但还没等我动手,那帮人就全招了,说是楚暮离自己找上门来说要学武功,他们几个就是和他玩玩而已。 生气于这些人耍弄人的手段,我直接给他们下了为期半天的百痒散,然后便转身走了。 那天晚上,我偷偷出来查看,果然发现楚暮离在爱晚亭附近的桃花林里练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