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开北平城防图,如果作一个比喻的话,宛平如同是北平南大门的一把锁,卢沟桥是打开这把锁的钥匙,而南苑则是大门的门枢。 对于中国守军而言,即使丢掉宛平,只要南苑没失守,就相当于门枢还在,北平城仍然安全。 按照29军军部命令,赵登禹的132师、卫队旅孙玉田部的两个团、郑大章部的一个骑兵团以及军事训练团的学兵团,共同镇守南苑阵地。 学兵团全部来自北平各所学校的学生,入伍才刚刚半年。 军部的本意,是打算效仿中秧陆军军官学校,为29军培养一批军事人才。 战事一开,学兵团群情激愤,义无反顾拿起枪上了前线。 考虑到学兵团战斗力较弱,出于保护的目的,他们被安排在南苑南面阵地布防,这也是日军攻击可能性最小的方向。 战事胶着时,潘良桂多次向日军透露29军的军事部署,并特别提到其中的薄弱环节——由1700名学生组成的学兵团。 日军当即改变作战计划,对学兵团阵地突然发起猛攻。 在此之前,学兵团并没有任何实战经历,但此战却表现异常英勇。 当日军突破防线后,学兵团依然没有退后半步,全体上刺刀,呐喊着冲出掩体,与日军展开肉搏战。 面对训练有素的日军,战况可想而知。 学兵团1700多人中,最后活下来的只有600多人,其中还包括大批伤员。 中午时分,南苑彻底失守。 南苑守军奉命撤退。 潘良桂获悉此事后,当即将南苑守军撤退路线密报给了日军。 日军萱岛联队在大红门天罗庄一带设下埋伏,在两边的麦田中架起机枪,对进入伏击圈的国军疯狂射击。 一没有掩护,二没有接应,精疲力竭的国军成了毫无遮挡的靶子。 与其说是战斗,更不如说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此一役,副军长佟麟阁、132师师长赵登禹壮烈殉国。 眼见大势已去,29军只能被迫撤往保定。 日军并未放弃追击,在地面部队的配合下,四十多架零式轰炸机呼啸而来,对公路上成群结队的国军展开持续轰炸。 眼见身边不断有同僚倒下,张金生父亲早就吓破了胆,趁着混乱之际,脱掉军装溜之大吉,开小差当了逃兵。 北平沦陷后,潘良桂担任北平警察局局长,兼任清乡委员会主任。 张金生父亲在徐州落地生根,成了富甲一方的大财主。 知子莫若父,张父深知儿子不是做生意的料,临死之前再三叮嘱,将来若是遇到了极大的困难,可以去北平找潘良桂。 希望潘良桂念在昔日的情分上,能帮一帮故人之子。 张金生倒也听话,家产败的差不多了,立刻把这位“潘叔父”想起来了。 到了北平,他一共来了警察局四次。 头两次,潘良桂不在局里,说是去市政厅开会去了。 另外两次也是各有理由,反正就是始终不得一见。 今天是第五次,结果又扑了空。 事情如此的不顺利,张金生的心情万般沮丧。 父亲和潘良桂的交情,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也只是含糊带过。 …… 从风味居烤肉馆出来。 张金生说道:“周老弟,说好的这顿饭我请,你咋把账结了?” 周之煜说道:“没几个钱,谁结都一样……” 一辆轿车急刹车停了下来。 车门一开,张淑芬从车里走了下来。 张悦赶忙上前一步:“大姐。” 张淑芬鼻孔嗯了一声,看了看周之煜,又看了看张金生,然后转脸问张悦:“这都谁呀?” 没等张悦开口,张金生掏出烫金的名片递过去,说道:“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徐州张记通达贸易公司张金生。” 看了一遍名片上众多唬人的名头,张淑芬态度明显缓和下来,说道:“你好,我是张悦的姐姐。” 张悦在一旁说道:“大姐,这位是周之煜……” 张淑芬打断了张悦的话头:“知道了,协合的实习生嘛。悦儿,上车。” 张悦愕然:“去哪儿?” 张淑芬一脸的不耐烦:“你以为我是赶巧路过呀,是父亲特意让我来找你!” “啥事这么急?” “不知道。” “………” “上车啊?” “等我一下。” 张悦从挎包里拿出用手绢包裹的表盒,匆匆塞到周之煜手里。 周之煜问:“这是什么?” 张悦低声说道:“谢谢你一路的照顾……” 张淑芬在一旁说道:“麻利点,磨蹭什么呢!” 等张悦上了车,张淑芬转脸对张金生说道:“张先生,再见。欢迎你到家里做客,家父也是生意人,你们肯定能谈得来。灯市口砖塔胡同86号,很好找的。” “好好好,有时间一定登门拜访。” 这年头家里有小轿车的,非富即贵,张金生有了结交的心思。 …… 回去的途中。 张悦坐在车里默不作声。 张淑芬瞥了妹妹一眼:“想啥呢?” 张悦说道:“没想啥……” “没想啥是想啥呢?” “………” “你给了那个姓周的小子啥东西?” “……一块手表。” “手表?” “嗯。” “你看上他了?” “………” “不说话就是默认!” “大姐,父亲让你来找我,究竟是啥事?” “不是父亲找你,是母亲找你……嗳,你个小丫头片子,打岔打的可倒及时。” 眼见妹妹的意中人一表人才,张淑芬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张悦问道:“母亲找我啥事?” 张淑芬忽然笑了一下:“喜事。” 张悦一头雾水:“啥喜事?” “回去你就知道了。” “………” 半小时后,轿车停在了砖塔胡同86号门口。 在门口遇到了外出的张克俭。 张克俭先和张淑芬打过了招呼,然后问道:“悦儿,这么快就回来了?没和周医生逛逛公园看场电影啥的?” 张悦佯嗔道:“四哥,你又来取笑我!” 张克俭笑道:“我可不是取笑,我是看着周之煜人不错……” 张淑芬冷冷的说道:“克俭,你这是要去哪?” 张克俭回答:“哦,去兴亚学院剑道馆。” “又去找人比武?” “是。” “那赶紧去吧。” 张克俭看了张悦一眼,匆匆出了家门。 跟着张淑芬来到佛堂。 等着大太太念完了经,张悦这才规规矩矩叫了一声:“母亲,我来了。” 大太太回过身,脸上的笑容和蔼可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