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婚宴惜别离人泪
初秋的风还带着盛夏的余热,陈尔雅执着的向前奔跑,风掀起了他额前的碎发,他脑后的红色发带肆意的在半空中上下翻飞。 陈尔雅跑到御花园附近的一处池塘边停下,此时,池中的荷花已经凋谢,只剩下败落的花枝和零散的花瓣,时不时在水中荡漾,他看到那个身穿浅绿色罗裙的女子正站在池前发呆,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在啜泣。 陈尔雅记得,这是他们第一次出来玩耍的地方,那个时候,他还只有十四岁,他们一起来池塘边赏荷花,荷花开的娇美柔嫩,就像虞燕飞的脸颊一样。 那个时候,陈景渊尚在,虽然他的心里藏着不可告人的阴谋,想要置他于死地,可那短暂的一瞬,也成了陈尔雅心里一段珍贵的回忆,如今,物是人非,陈景渊已然不在,当初赏花的乐趣,也永远停留在他十四岁的盛夏,再难追寻。 陈尔雅走到虞燕飞身后,他轻轻开口唤了一声:“燕飞。” 虞燕飞回头,泪眼朦胧间看到昔日的心上人着大红喜服站在她的面前,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话还没出口,唯见两行清泪滑落。 陈尔雅走上前去,把人揽入怀中:“我没想到你会来参加我的婚礼,是悦儿带你来的吧?我看到你哭着跑出去的样子,心里实在不忍,就追出来了。” 虞燕飞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她听着陈尔雅的诉说,只是摇头。过了许久,虞燕飞终于止住了哭,她挣脱陈尔雅的怀抱,抬起头看着俊美如画的少年:“殿下今日真是玉树临风,英姿飒爽,燕飞在这里恭喜殿下了。” 虞燕飞话音落罢,向陈尔雅笑了笑。可只有他们彼此知道,这笑比哭还要苦涩,含着离别的悲伤与黯然的光。 陈尔雅向前跨一步:“燕飞,你要相信我,我之前对你的承诺,绝不会食言。”虞燕飞摇摇头,“殿下不必再把时间浪费在奴婢身上了,也许我们今生本无缘,以前殿下的承诺,奴婢会努力忘记的。” 陈尔雅上前将手放在虞燕飞的两只胳膊上:“燕飞,你要是觉得我们今生无缘,那上天为何又让我碰见你?” 谁知,虞燕飞这次推开了陈尔雅,退后几步,与他保持距离:“你现在是白小姐的夫君,有一些人碰见了,并不代表就有缘,也许她也会成为你命中的劫,殿下,白小姐还在等着你,你快些回去吧。”虞燕飞话音落罢,两行泪又落了下来,她别过头去,不忍再看陈尔雅为难的样子。 虞燕飞的话提醒了陈尔雅,他不该跑出来,他的新娘还在墨染殿的正殿中等着他,而他却跑出来追虞燕飞。可是,曾经在御花园里的誓言一遍遍提醒陈尔雅,面前的女子才本应该是他的新娘,他的王妃。 “燕飞,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娶你的。”陈尔雅实在不知道再能说什么,好像任何言语,在如今将要分开的两个人面前都变得苍白无力,没有任何说服力,虞燕飞不想再听到誓言了,因为他每许下一个诺言,都要努力去实现,而每次实现的过程中他都把自己弄的伤痕累累,可是有些事情,不是光靠努力就能成功的,尽管最后已拼尽全力,换来的却还是一场空梦。 虞燕飞点了点头,其实这个诺言兑不兑现她已经无所谓了,她不想再让他因为自己而为难,最后弄的身心俱疲,这不是虞燕飞想看到的结果,若能让他自由飞翔,虞燕飞愿意放开手,海阔天空任他遨游。 陈尔雅回去后,众人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多亏陈简及时出来打了圆场,婚礼仪式继续进行。 仪式结束后,陈尔雅给所有在场的皇子公主们敬酒,包括司马繎新四兄弟,敬完酒后,大家就各吃各的,公主们吃菜唠嗑,皇子们有的行酒令,有的划拳,唯有陈尔雅独自一人看着夕日渐落,西边一片绯红,独自伤感,他坐在最角落的椅子上,想着与虞燕飞曾经经历的种种,那些画面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可陈尔雅如今回忆起来,却如发生在昨天。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星光像钻石一般闪烁着,墨染殿的宾客也都玩累了,他们分别向陈尔雅贺喜道别后,各自回宫。待他们走后,陈尔雅才反应过来,来宾都已经散去了,现在大殿里只剩他一人发呆。 陈尔雅慌忙起身,只见白梓谣从白家带来的贴身婢女过来向陈尔雅行了一礼:“殿下,我们小姐已经等候多时了,殿下快与小姐入洞房吧。”陈尔雅点点头,脸上没有任何男子娶妻时的激动,他恍恍惚惚走进墨染殿的寝宫,寝宫里的红烛默默燃烧着,昭示着今日是他和白梓谣的大婚之日。 陈尔雅缓步走入自己再熟悉不过,住了几十年的墨染殿,可今晚进来,却感觉那么陌生。圆桌上放着各式各样的干果,上面覆盖着红色的喜字,本就火红的喜字在红烛的映照下更加通红,仿佛如血的残阳,任何事物都不能与之媲美。 身材婀娜的女子正坐在他的金丝床榻上,霞帔上精致的凤凰在红烛下熠熠生辉,盖头上的流苏轻轻摇曳,女子的素手中捏着一块红色的喜帕,穿着绣花鞋的脚乖巧的放在地上。 桌子上放着一根系着结的喜秤,陈尔雅并没有拿起它去掀开身后美人的盖头看看她绝世的容颜,而是一掀衣袍,便坐在桌子前的圆凳上对着红烛发呆,他的眸光也被红烛映照的仿佛有火焰在燃烧一般。 白梓谣把白天陈尔雅去追虞燕飞的事情已经抛到了九霄云外,因为她自信自己能抓住陈尔雅的心,一个婢女是不会把陈尔雅从自己身边“抢走”的,所以她并不为此生气。她现在心里只想着,穿着大红喜服的少年郎能快些过来掀起自己头上的盖头。 寝殿里,气氛安静,没有一丝新婚之夜的热闹和甜蜜,两个新人一个坐在床榻上等着夫君过来揭盖头,一个坐在桌前的圆凳子上发呆。 白梓谣等了很长时间,手里略显烦躁的搅着喜帕,她又等了陈尔雅一炷香的时间,终于等的不耐烦了:“殿下,怎么还不来掀妾身的盖头?” 陈尔雅回头瞥了一眼白梓谣,盖头下传出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寝殿里格外突兀。他犹豫了一下,拿起桌子上的喜秤,缓缓走过去挑起了盖头,只见红烛下的少女脸庞红润,凤冠上的流苏如珠帘一样在面前轻轻摇曳,娇俏的容颜在流苏下若隐若现,她眉眼含笑,然眼中的妩媚妖冶仍在,有一种勾魂夺魄的感觉。 白梓谣抬眸看着陈尔雅,可陈尔雅并没有她预料中的那样高兴,她看到他的脸上有着浓烈的惆怅,眼里的神色很是复杂,那里面似乎有无奈,也有伤感,更多的是离别一样的悲伤。 陈尔雅只是看了一眼白梓谣的样子,把喜秤扔在桌子上,又坐在刚刚坐的地方发呆。白梓谣起身,来到陈尔雅面前,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白梓谣坐到陈尔雅对面,她把手放在陈尔雅的手臂上:“殿下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些累了?若是累了,我们就歇息吧。” 陈尔雅似乎是没有听见白梓谣的话,依旧呆呆的盯着红烛的火苗,心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白梓谣见陈尔雅没说话,不禁有些尴尬。她干笑了一下,看了看干果盘子旁边的红漆檀木托盘,上面是两杯酒,白梓谣把托盘拿过来,放在陈尔雅面前:“这交杯酒是必须喝的。” 白梓谣把两杯酒拿起来,将其中一杯递给陈尔雅。这怕是新婚之夜的第一个例外了,一般都是男子主动邀请女子喝交杯酒的,而白梓谣却主动邀请陈尔雅喝这交杯酒。 惆怅的少年抬起头,回眸看了一眼眉眼带笑的新娘,他迅速的从白梓谣手上接过那杯酒,将酒一饮而尽。白梓谣反应过来的时候,陈尔雅已经放下了酒杯。 白梓谣诧异的看着陈尔雅的行为:“殿下,你……”陈尔雅起身,对白梓谣漠然的说,“白小姐既然累了,那就休息吧。” 见陈尔雅起身,作势要走出去的样子,白梓谣也慌忙放下酒杯起身:“殿下,今日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你要去何处啊?”她话音落罢,上去拉住了陈尔雅温润修长的手。 陈尔雅甩开白梓谣的手:“去偏殿。”语毕,不等白梓谣再说什么,转身离开自己睡了十几年的寝宫,红色的背影消失在宫殿的尽头,不带走一丝光华。 白梓谣眼睁睁的看着陈尔雅就这样离她越来越远,衣袖下的拳头不禁悄悄攥紧,等陈尔雅彻底淡出她的视线后,白梓谣气愤的把自己那杯没有喝掉的交杯酒狠狠摔在地上,酒杯“当啷”一声滚落在地上,在这安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是白梓谣的贴身婢女:“小姐,您怎么了?奴婢刚刚看到殿下出去了。” 婢女茉儿看到青铜酒器滚落在地上,又看到自家小姐满脸怒气,一时不知所措。白梓谣见茉儿不说话,勉强将脸上的怒气收敛了一些:“新婚之夜被夫君如弃妇一般扔在洞房你知道是什么感受吗?我期待这一天期待了很久,可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