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袁世凯 第173章 梁士诒的自救
七月十八日国务卿徐世昌传达袁大总统口谕: “据肃政史庄蕴宽等呈称:‘铁路为营业性质,如浦津一路,全系借款,倘我不刷新整顿,有债权者必异言’等语。当经转交王瑚、蔡宝善将种种情弊,切实访明,呈请核办。兹据该肃政史等调查事毕呈真报告书前来,罗列十款,俱系重大弊端,除饬交通部将该路局长赵庆华立予撤差,传解就质外,应交平政院依法审理,并将案内重要人证,分别传提,毋得瞻循!” 这对梁士诒的打击并不算重,但是重手接踵而至。 七月二十日,袁世凯又申令停止梁的左右手叶恭绰的交通次长职务。 袁的命令是:“据平政院长周树模呈称:津浦铁路局长赵庆华舞弊营私一案,交通部次长叶恭绰最有关系,请谕令暂行停职候传等语。叶恭绰随即暂行停职。” 叶恭绰是交通系的第二号人物,是梁士诒的化身,梁不作交通总长而能身为交通系领袖,是因叶恭担任交通次长之故。 打击梁系的人竟能说动了袁世凯向叶恭绰开刀,其幕后力量之大当可想见。 然而事态并不因叶恭绰的停职候传而结束,反之却正在扩大,兼涉及京汉、京绥、沪宁、正太各铁路。交通部以部令令京汉铁路局局长关赓麟,京绥铁路局长关冕钓离职听审。这样一来当然变成了交通界一件轰动事件。 而知内情者都明白,这是袁世凯对梁士诒的交通系的重拳出击。 显然,袁世凯对粤、皖两派的明争暗斗早就心中有数,或许,和当年的慈禧一样,乐见自己手下的相互牵制,正好借此加强对各方的控制。 交通大参案刚发生时,突然的打击把梁士诒打的有些发懵,也措手不及。所谓当事者迷,梁士诒开始还没想很多,更没认识到事态的严重。 当时,袁世凯曾安抚梁士诒说:“参案原来有你在内,我叫他们除去你部分。” 这使得梁士诒心安许多,感到袁对自己还是很好的。 待叶恭绰被停职后,梁士诒觉察到了危机。冷静下来,很快搞清楚了打向已方的几记重拳的幕后力量。以梁士诒的精明,自然知道杨度所以有如此大的神通,是因为他搞得这个筹安会立了头功,是袁世凯对其的奖赏。 关键的关键是获得袁世凯的欢心,要想自救,梁士诒当然知道从何处下手。于是他发动自己的人马,全力组织全国请愿联合会。 经过一番筹划后,梁士诒的全国请愿联合会,于一九一五年九月十九日在北京安福胡同成立。 梁士诒是个干事的人,做起事来自当与杨度这样的书生大不相同。这使得全国请愿联合会一现身,就成为了袁世凯恢复帝制的行动团体。比起筹安会挂研究之名,要实际得多,作用也就更不能同日而语。 全国请愿联合会的发起宣言如下: “民国肇建,于今四年,风雨飘摇,不可终日,父老子弟,苦共和而望君宪,非一日矣!自顷以来,廿二行省及特别行政区域暨各团体,各推举尊宿,结合同人,为共同之呼吁,其书累数万言,其人以万千计,其所蕲向,则君宪二字是已!**以兹事体大,亦尝特派大员,发表意见于立法院,凡合于巩固国基,振兴国势之请,代议机关,所以受理审查,以及于报告者,亦既有合于吾民之公意,而无悖于**之宣言,凡在含生负气之伦,宜有舍旧图新之望矣!惟是功亏一篑,则为山不成,锲而不舍,则金石可贯。 “同人不敏,以为我父老子弟之请愿者,无所团结,则有如散沙在盘,无所榷商,则未必造车合辙,又况同此职志,同此目标,再接再厉之功,胥以能否声合进行为断;用是特开广坐,毕集同人,发起全国请愿联合会,议定简章凡若干条。此后同心急进,计日成功,作新邦家,慰我民意,斯则四万万人之福利光荣,匪特区区本会之厚幸也。” 请愿联合会正会长沈云沛,副会长那彦图、张锦芳,文牍主任谢桓武,副主任梁鸿志,方表,会计主任阮忠桓,副主任蒋邦彦,夏仁虎,庶务主任胡壁城,副主任权量、乌泽声,交际主任郑万瞻,副主任袁振黄、康士铎。 请愿团体名目表: 人力车夫代表请愿会北京人力车夫发起。 乞丐代表请愿团北京乞丐发起。 妇女请愿团安静生所发起。 公民请愿团各省官吏用本籍公民名义组成。 筹安会杨度等发起。 筹安全请愿代表团筹安会各省代表组成。 商会请愿团北京商会冯鳞霈、上海商会周晋鏣等发起。 教育会请愿团北京梅宝玑、马为珑发起。 北京社政改进行会恽毓鼎、李毓如发起。 旅沪公民请愿团陈绍唐等发起。 妇女请愿团,发起人安静生女士,绰号安大浪,其请愿书有云: “吾侪女子,群居噤寂,未闻有一人奔走相随于诸君子之后者,而诸君子亦未有呼醒痴迷醉梦之妇女,以为请愿之分子者。岂妇女非中国之人民耶?抑变更国体,系重大问题,非吾侪妇女所可与闻耶?查《约法》向载中华民国主权,在全国国民云云,既云全国国民,自合男女而言,同胞四万万中,女子占半数,使请愿皆男子而无女子,则此跛足不完之请愿,不几夺吾妇女之主权耶?女子不知,是谓无识,知而不起,是谓放弃。 “夫吾国妇女智识之浅薄,亦何可讳言?然避危求安,亦与男子同此心理,生命财产之关系,亦何可任其长此抛置,而不谋一处之保持也?静生等以纤弱之身,学识谫陋,痛时局之扰攘,嫫妇徒忧,幸蒙昧之复开,光华倍灿,聚流成海,撮土为山,女子既系国民,胡可不自猛觉耶?用是不揣微末,敢率我女界二万万同胞,以相随请愿于爱国诸君子之后。姊乎妹乎!盍兴乎来!发起人安静生启。” 这安大浪名声实在不怎么样,她们的请愿书在报上披露后,杨淑仪、陈秀文、梁秀英等女士发文:“政界中之请愿者,希望封爵位也。女界中之请愿者,希望为妃嫔也。安静生本一贱妇,望我诸姑姊妹勿与贱妇为五!” 观后,许多人大呼:骂得痛快! 请愿联合会组成后,就发动各省和各机关投送请愿书,要求改行帝制,作为催促帝制实现的团体。 “总指挥”袁世凯希望能召集一次国民会议,作为全民赞成帝制的机构,于是请愿联合会便上书参政院,请以国民会议为解决国体的正式机构。 原本,袁世凯急欲称帝,有病乱投医,拟以“国民会议”为解决国体的机构。 但明白人还是有的,有法律专家指出。国民会议是民国的约法机构,不宜于解决国体,同时人数不多,不能算做真正代表国民,无论对内对外都不说不过。 这样,联合请愿的目标,又转向了促成国民代表大会的产生。 梁士诒的请愿联合会的风头,很快盖过了杨度的筹安会。前面说过了,筹安会成立,开始时轰轰烈烈,趋炎附势之流争相攀附,待梁士诒的请愿联合会出现后,筹安会声势大减,于是改名为宪政协进会,并发通电宣告筹安会结束。 梁士诒的苦心没有白费,力也没白出,交通大参案前后查办历时五个月不了了之,最后结果是叶恭绰得到明令复职。 梁士诒组织全国请愿联合会,正值交通大参案期间。很多人都说,组织全国请愿联合会,是袁世凯指使他的亲信梁士诒,为制造民意搞得自欺欺人之举,这与实际情况应该有出入。因为那个时候,梁已基本上失宠,这样见不得人的事,袁世凯是不太可能交与梁士诒去做的。 梁士诒对袁世凯称帝本不是特别积极,作为杨度的政敌,开始甚至有看热闹和幸灾乐祸的心理。做这件事只是为了自保不得已而为之,所谓政治上的自救。 组织全国请愿联合会,是梁士诒一生的一大败笔。事后梁士诒很介意这件事,极力为此事洗刷。 他曾多次说过,“全国请愿联合会”不是他所筹组,而是袁世凯硬性替他署名于上的。这似乎很难让人相信,但至少可以说明一件时,搞劳什子“全国请愿联合会”,只是利益驱使,而非梁士诒所情愿。而其本人,也将此事作为不光彩之事。 帝制活动的密锣紧鼓,招致国内的一片反对之声,对此,袁世凯是有足够的思想准备的。他的应对之策是扣帽子、打棍子,把所有公开反对者,统统归咎于国民党等反对派在搞破坏。当然,历来认为有了权就有了一切的袁世凯,打心眼里对民意是不在乎的。 但是,袁世凯怎么也没想到,他复辟帝制活动竟招致了外国列强的强烈反对。 袁世凯很恼火,真的很恼火,心想我恢复帝制,和你们这些个国家有什么关系?你们这些人不是吃饱饭闲得没事干吗? 但是,对于国内的反对他可以视而不见,来自列强的强烈反对,他却不能不有所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