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预料的一样?魏仁浦果然提拔了竹奉璘,我的猜测是对的! 李延庆握紧了拳,于人群中看到了张正:“张叔,快去叫方志和来!” 遭了,我好像下午才让张正给方志和准备酒食,这方志和不会喝醉了吧? 不会不会,这时候的酒度数不算高,应该不会有事的,李延庆自我安慰着。 李延庆沉下心刚写完一封简短的信,张正就带了方志和过来。 “郎君。”中气十足的声音打消了李延庆心中的担忧。 “现在去宁陵,能行吗?”李延庆问完,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夜空。 此时还是寅时三刻,凌晨三点多,天还要三个小时才会亮,去往宁陵的五十里夜路危机重重。 方志和低着头,面无表情地回道:“易如反掌。” “张叔,你带着两个人跟着方志和去宁陵。”方志和的镇定令李延庆充满了信心,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张正跟着一起去较为稳妥。 李延庆又从桌上拿起信和一块令牌递给张正: “这封信去了宁陵交给刘从义,这块是归德军节度使府的令牌,也交给他,出了什么事就亮出来,没人敢动他们。” 李延庆写给刘从义的信,是让他立刻秘密地将蒋达抓回宋城来,若出了意外,惊动了竹奉璘,亮出令牌则可保住他们的性命。 说起来李延庆如此执着于抓住蒋达,乃是因为这时候的诉讼体系的缘故。 竹奉璘是官员,普通的百姓若是想向官府告发竹奉璘这样的武官,除非是去开封皇宫门口,敲登闻鼓告御状,否则依照律法,百姓首先就要受到三十大板,会非死即残。 这是为了防止有百姓诬告官员,是对官员的一种保护,也是行政力量弱小的现状下,必然的选择。 不然是个百姓来告官,官府都要查验一番,此时可没有这么多能查案的官员供朝廷使用。 因此就要设立一个告官的门槛,能扛得住三十大板的人才有告官的资格,虽然这种手段很极端,却也是这个时代,朝廷的无奈之举。 同时刘从义还是被朝廷追捕的前武德司人员,李延庆不可能冒着暴露刘从义的风险,让刘从义或者他的亲属去告官。 而若是由吴观这样的官员来告发竹奉璘,那就只能向上级监察机关,也就是向御史台检举揭发竹奉璘。 御史台审理案件,需要很多繁琐的步骤,大量的时间,这样则会让魏仁浦提前知晓做出反应,也就难以以此来攻击魏仁浦。 至于李延庆这样的高官衙内,虽然告官不用受三十大板,但因为不是当事人,无法向官府告发竹奉璘。 所以作为竹奉璘劫船同伙的蒋达,是最好的人证,必须要抓到他,审讯出供词,然后用蒋达向州府告发竹奉璘,最为稳妥。 “喏!”张正高声应道,带着方志和领命而去。 接下来就是和时间赛跑的游戏了,必须要尽快抓到蒋达,将他押回宋城,靠着供词写出诉状。 将诉状提交给州府后,再由节度判官和节度推官两人联名审讯、用印,而后调动州兵赶往宁陵逮捕竹奉璘。 最后再将逮捕、审讯竹奉璘的奏折递交给朝廷。 与此同时,政事堂的李谷、王溥将压下来的,提拔竹奉璘的札子递到郭荣的桌上。 如此一切就将如李延庆计划中的一样,魏仁浦将因为识人不明的缘故,他处理军政的能力会受到郭荣的质疑。 这半年间魏仁浦能够独掌枢密院,是因为他当初站队在郭威的身边,同时出色的能力得到了郭家父子的赏识。 如今的皇帝是郭荣,本来就要逐步替换郭威那朝的旧臣,若是没有意外,魏仁浦还能再当个一两年的枢密使。 但魏仁浦的能力若是受到郭荣的质疑,他独掌枢密院的日子将会很快结束。 这正是李延庆和父亲李重进乐于见到的,也是失去了财路的李谷、王溥所渴求的。 “一切都会顺利的吧?”吴观望了望窗外深沉的夜色,不免有些担忧。 “放心,一切都会顺利的,老师你可以先想想,诉状该怎么写了。”李延庆信心满满。 张正带着方志和还有两名护卫,用令牌叩开了宋城的西门。 站在城垛旁,看着张正一行人出了城门往西而去,钱二小声嘟囔:“又是节度使府的人。” “瞧我猜中了吧,我就说要有大事发生,肯定是又要打仗了!”雷五在士兵中高声炫耀自己的先见之明。 “雷五丈,打不打仗和我们这帮人有什么关系,不还是在宋城守门吗?” “虽然是个看门的,也要心怀天下!你这搓鸟懂个屁!”雷五怒斥道。 “得了吧,李节度使都不在宋城,宋州的兵也不在这儿,紧急军情也不可能送到咱们宋城来啊,我看你就是在瞎猜。” “你敢我和赌点什么?”听到有人否认自己的猜测,雷五暴跳如雷:“赌一贯钱,你敢不敢?” “嗨,赌就赌,我就怕某人事后不认账。” “就是,你这没浑家的老鳏夫,钱都花在玉水桥的勾栏里了,有个屁的一贯来赌!” 雷五当了三十多年的兵,从不攒钱,都是一拿到月俸就往勾栏里跑,到了快五十了还是孑然一身。 这种情况在这时的士兵中相当常见,良家女子都不愿意嫁给没有田地、随时有可能死在战场上的普通士兵。 而士兵嘛,欲望又重,没有浑家,自然就只能去勾栏里找小姐,攒不下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熬到五十了还是个老鳏夫。 “什么老鳏夫的,你们这十多个人,可有一个成亲的?”雷五丈奚落着一群大头兵。 这话引得城墙上的众人都难过起来,城门楼上充满了忧愁的空气。 出了宋城西门不远,失去了城门楼上灯火的照明,去往宁陵的官道一片漆黑。 “慢点吧,方三。”张正看着方志和并未减速,超过了走在前头的自己,不由提议道。 “郎君的意思,是要尽快送到宁陵,台主你把信和令牌交给我,你们跟在后头就行了。”方志和头也不回地说道。 此时张正只能看到前方黑暗中一个模糊的轮廓,有些担心:“有必要这么快吗?夜路赶太急很危险的。” “给我吧。”方志和放慢了一点速度,向张正递出一只手:“没有危险,郎君干嘛找来我们呢?” “我就是喜欢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