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余被拉了壮丁。 这种苦累还有致命危险的活计,从来都是让外人先上的。 所以作为村子里唯一外人的莫余,第一个被选上,派了出去。然后才是几个村民,也被点名一起加入这支军队,运送辎重。 吃饱喝足的士兵们,刚刚休息了没多久,就被长官们喊起来,整队出发。 士兵们个个不情不愿地爬起来,还有人小声嘀咕抱怨,他们歪歪扭扭地排成两列纵队,分别沿着大路的左右两侧,脚步散乱慢吞吞地往远处去。 莫余回头,视线透过队列,看了看自己待了这段时间的村子,让苔藓拍了最后一张照片,然后低头推着车走向远方。 行军过程中不准出声,有专门的小军官在管理此事。 每当行军队伍里有人忍不住说话,不管是士兵还是民夫,都会挨上一鞭子。那鞭子又粗又沉,凡中者无不哀嚎出声。 所有人都慢吞吞的走,行军速度根本快不起来。 莫余感觉,这支队伍前进的速度,还没有自己和德尔大叔去下地走得快。 每走上一段距离,军官们都要让队伍停下来,重新整队,免得队形彻底混乱产生大量掉队。 莫余赶路之余,偷偷观察着周围。 一起的民夫们不用说,除了和自己一起被征发的,还有之前遇到村子征发的,模样都大差不差。 士兵们的年龄跨度很大,从十几岁的少年到能看见白发的都有,不过他们看起来待遇还不错,脸上都还算饱满,身上的衣袍虽然新旧有别,但人人都有而且合身,并缝补浆洗过。 每人都有一顶藤帽,似乎浸过油,应当能在一定程度上防护劈砍和抛射,然后就是每人有双厚皮底布面靴,普遍较新。除了衣帽鞋袜,他们身上的装备不算繁杂,也就一些水袋干粮袋工具盒厚皮带之类。 至于这些士兵们的武器,能见到的几乎都是大刀长枪和弓箭,连个弩机都没有。 但是,队尾有几位士兵,身上背着大块的零件,怎么看怎么像是一门迫击炮。 莫余感觉有些错乱,以及兴奋。 ………… 行军的时间并不长。 太阳刚刚偏西,还高高挂着的时候,队伍便停下了。 这里是片地势稍高的野地,旁边有条小溪,看来指挥的军官准备在这里扎营。 野地上植被稀疏,莫余和其余农夫们被指挥着,将地面简单清理平整,然后搭帐篷、修厕坑、挖哨位、收集柴禾、伺候牲口……忙到飞起。 士兵们并不怎么愿意搭把手,除了搭自己伙帐篷时候会一起劳作之外,其余事情都是懒洋洋地袖手旁边。 这次的人数不多,所以扎营时候没有专门修建工事,而是将运送辎重的小车简单围了一圈,其余人密密麻麻地挤在营地中。 然后便是做饭。 野外条件比村里还要简陋,做的更加敷衍。 不过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吃的很香,毕竟大家都走了那么多路,民夫们还额外干了活。肚子饥饿感是真实的,而人在饿的时候,对食物的感受会提高好几个档次。 除了莫余。 但他还是装作很美味的样子,和别人一样呼噜呼噜开吃。 只有这时候,大家才能畅快聊天。 行军时候不能聊天,睡觉时候也不能出声,不然都有军规限制,唯独吃饭时候,没有什么人管束,所以吃饭的时候不仅是补充养分,也是休息和娱乐。 士兵们开始将憋了一天的话互相讲出来,声音大、语言粗俗,会突然大笑。 莫余仔细听着,这是搜集情报的好情形。 坐在他周围的是半个小队,按照编制,这应该算同一个伙的人,他们互相之间非常熟悉,所以聊起天来也很投入,莫余和两个分配到这里的民夫只是单纯听着。 “这次的山贼真是嚣张,之前哪儿有这样的啊,也不知道有什么凭依。”有个士兵又去盛了一碗饭,吃着说道,刚刚他开头就盛了半碗饭,所以添饭比别人快,他看了看锅里剩下的,知道自己不可能吃到第三碗,就开始扯话题。 “那我们这回可得小心了,万一对面真的有啥底气,倒霉的还是我们这些大头兵。大家当兵是为了吃粮的,可不是为了送死的,抚恤又不多。”旁边有个看起来明显年长的附和道,风格看起来比较老成持重,但又有些面对军法时候的嚣张。 “嘘,小声点,不要命辣。”旁边人赶紧劝阻。 “还是说山贼吧,说是抢的村镇不多,但是专干剪径的事儿,不少行商旅人都遭了毒手,这次说是好些大人物的生意受了影响,才派咱们去剿灭。”又有人将有些歪了的话题强行扯回来。 “说不定是从废墟里挖出来什么好东西的。” 听到这里,莫余支棱起了耳朵。 “真有挖出好东西来的本事,直接去当拾荒客多好,不比山贼自在?”有个年轻的士兵语气中满是艳羡地说道,莫余立刻让苔藓记下拾荒客这个词儿。 “这你就不懂了吧,拾荒客的好处是惊险刺激长见识,要比自在,哪有占山为王的山贼好?”还是那个年长些的士兵。 “我还是感觉拾荒客好些,等我以后拿不动刀枪了,就去找个地方拾荒。”年轻士兵有些憧憬,看起来他依然保留自己的看法。 “那你可能第一个月就饿死了……” 两人笑闹了几句,接着,话题又变了个样子,大家谈论了下伙食,然后开始讨论上官这次临阵时候,估计会怎么分配进攻。 这才是最贴近大家利益的东西。 天色渐暗,士兵们都已经进了帐篷休息,天空中的晚霞只剩几抹余晖。 莫余和民夫们一起去刷洗锅灶,溪水潺潺,冲刷的里面石头各个圆润可爱,刷锅水没什么油花,带着些许酱色流向下游。 莫余直起身来,然后又看见了天上一闪而逝的流星。 根据本文明的观察记录,多少个文明就像天上的流星一样,在多元宇宙中转瞬即逝。哪怕许多达到相当的高度,放在宇宙尺度上,依然只是颗亮一点的流星。 甚至本文明也无法确认,自己是否也只是属于一颗亮的久的大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