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和云卿之间已经和解了,是么?”小公子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 “云卿现在还跟你一起么?”杨牧云坐了下来,又加了一句,“我问她现在作什么,她却不愿意告诉我。”杨牧云故作不识得她的身份。 “哦?”小公子眼角一翘,斜了他一眼,“她为什么不想告诉你呢?” “不知道,或许她还在生我的气吧!”杨牧云脸上有些无奈的笑笑。 小公子撩开袍袖,伸出一只素白的小手,提起酒壶为杨牧云斟满一杯酒,笑着举起一只酒杯,“杨大人,来,我们干一杯。” “多谢公子,”杨牧云端起酒杯跟她轻轻一碰,“还未请教公子姓名。” “我姓元,单名一个琪字,你可以叫我元琪儿。”小公子抿嘴一笑。 “元公子,”杨牧云一拱手,“杨某多谢你派人出手搭救,”提起酒壶也为他斟了一杯酒,“杨某借花献佛,敬你一杯。” “杨大人多礼了,本公子可不敢当。”元琪儿说着端起酒杯,遥相一碰,便一饮而尽。 “元公子,你怎么知道我在成国公府,又如何会派人出手相救?”杨牧云放下酒杯问道。 “如果我说是碰巧遇见,杨大人会相信么?”元琪儿眸波一转笑道。 杨牧云笑笑不语。 “本公子钦慕大人的为人,想私下里跟大人见上一面,”元琪儿脸色一正说道:“可惜没有机会,能得此机缘,也是上天眷顾了。” “你派人跟踪我,”杨牧云脸色微变,随即说道:“元公子说笑了,杨某的官阶在京城微不足道,能有何钦慕之处?” “本公子钦慕的可不是大人的官阶,”元琪儿的眸子霎了一霎,“大人昨日在广聚轩的所为,可是大大长我大明百姓的志气呀!” “你昨日也在广聚轩?”杨牧云讶异的看了她一眼。 元琪儿微笑着点点头,“那些蒙古鞑子已被赶出中原八十载,居然还敢在这京师之地如此猖狂,大人出手将他们教训了一通,在场的人都无不叫好呢!” “在你这蒙古郡主嘴里也能说出鞑子两字,也真难为你了。”杨牧云心中暗道,嘴角动了一下,“杨某莽撞,倒让元公子见笑了。” “大人何出此言,”元琪儿说道:“若我大明人人都如大人一样,那些鞑子就不会那么放肆了。” “元公子,”杨牧云瞥了她一眼,话锋一转,“不知你作何营生,云卿又是如何与你相识的呢?” “承蒙大人见问,”元琪儿没有丝毫犹豫,朗朗说道:“本公子乃是行商之人,往来于京师和塞外,一次路上遇匪,幸得穆姑娘出手相救,借穆姑娘之缘,又有幸结识大人。” “哦,”杨牧云假意感叹一番,“那日云卿离我而去,我一直在找她,没想到在京师能够跟她再次会面。” “我不知她和大人之间有何龃龉,”元琪儿劝解道:“只要大人能够真心对她,我想她一定会被大人感化的。” “但愿如元公子所言。”杨牧云眼神中居然现出一丝怅惘。 “大人为何会出现在成国公府呢?”元琪儿显然不愿纠缠于他和穆云卿之间的话题,转而问道。 “唔......”杨牧云略为踌躇了一下方道:“我听说一位故人去了那里,便想去那里和他相见,谁知遇见了如此骄横无礼的朱世子......” “那位故人是一位女子么?”元琪儿唇角一翘说道。 杨牧云身躯微微一震,眼睛瞥向她,“你怎么会这么问?”元琪儿的话让他想起一个人陈思羽,他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虽说他是因为王恭厂之事来成国公府寻找线索来的,可他也没法骗自己,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陈思羽,他想看看,陈思羽未来要嫁的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元琪儿见他脸色数变,立时明白其中必有缘故。但是她却想到了别的地方,眼角含笑:“我见那位朱世子对你反应过于激烈,或许是因为男女之事吧,听说这位朱 世子快要成亲了,你的那位故人不会是他未来的妻子吧?” 杨牧云脸上不自然的笑笑,“宁阳侯府何等尊荣,又岂是我这等品秩的小官能够高攀得上的?” “大人又如何知道成国公世子跟宁阳侯府结亲呢?”元琪儿眸子转了转笑道。 杨牧云只有住口不语,有些事只能越描越黑。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尴尬,对着元琪儿说道:“元公子使人把我带到这里来,不会是跟我聊这些吧?” “杨大人,”元琪儿提起酒壶为他斟了一杯酒,笑着将话题转移了开去,“本公子做的主要是车马行的生意,闻听你荣升为兵部武库清吏司员外郎,如需运送军械武器,这生意可一定要交给我去做呀!”说着将一沓银票放在杨牧云面前,见他脸色一变,便解释道:“这不是朝廷发行的大明宝钞,而是京城最大的钱庄万源钱庄的银票,它的信用可是全京城最好的,随时可兑换成银两,”将那叠银票又向杨牧云推近了些,“这一共是一万两,你用不用点一点?” 杨牧云眼中露出一抹异色,“让你这女鞑子运送我兵部的军械物资,那不等于赶一群羊让狼去押送么?”杨牧云正待拒绝,可转念一想,面容一肃,将那叠银票又推了过去,“你真太看得起本官了,我不过只是个小小的员外郎而已,上面还有郎中大人,如此大事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 “勿须大人做主,”元琪儿一笑,“只需大人从中转圜一二,我这里就受用不尽了,”见他仍一脸严肃,笑道:“就当是跟大人交个朋友,大人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你如真当我是朋友,”杨牧云板着脸说道:“还是收回去的好,我对这样的交情还不习惯。” “那好,”元琪儿笑了笑,“那我将这些银票交给穆云卿保管,大人不会怪罪我吧?” 杨牧云看了看她,脸依旧板着,却一言不发。 元琪儿面色不变,举起了酒杯,脸上笑容依然很甜,“不管怎样,我跟大人碰个杯,大人应该不会拒绝我吧!” 杨牧云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也举起酒杯,“元公子仗义援手,我在这里很承你的情。” 两人推杯换盏,元琪儿换了一些轻松的话题,把一时僵硬的气氛又缓和了下来。 看看天色已晚,杨牧云便称自己不胜酒力,起身告辞。元琪儿面带微笑的将他送了出去。 待杨牧云登上马车,随着车轮的辚辚声走远后。元琪儿脸上的笑容才消失不见。 “郡主,”瘦长汉子不声不响的来到他身边,“这小子可依从了你么?” 元琪儿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嘴角微微翘起,“不急,有些事是急不得的。” “可郡主在这小子身上下这么大功夫,值得么?”瘦长汉子问道。 “你知道什么?”元琪儿斜了他一眼,“这小子竟然调查起酒坛子来了,可能真的发现了什么,”长长吐出一口气,“如不小心从事的话,这一次咱们在京城布置的暗线,就可能被人连根挖起。” “那咱们派人把这小子干掉?”瘦长汉子虚掌一劈,做了个杀人的动作。 “不,”元琪儿摇摇头,眸中厉芒一闪,“把人看紧就行了,还是我出面接触他的好,兵部不是想将这件案子调查清楚么,我们可以将计就计,借他们的手将我们需要的东西运出去。” 马车拐过了一条街巷,杨牧云掀开车帘向后看看,待见不到元琪儿后,就让马车靠着路边停下,然后从车上下来,迈步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经此一次,杨牧云已然明白,元琪儿派人盯住了自己,自己做事必须更加小心了。 他仰望了一下夜空,漫天的繁星下是万家灯火,不用打着灯笼就能看清楚脚下的路。 他耸了耸肩头,拉紧了一下衣襟。虽然是九月初,但空气中已带着丝丝凉意,北方的天气冷得比南方早,这让他感到有些不习惯。 “今天本想去成国公府打探一下,谁知却触到了朱世子这个霉头,”杨牧云脑海中又现出了朱仪那张令人憎恶的面孔,叹了口气,“陈思羽那样斯文温婉的一个美丽少女,却嫁给这样一个人,真是让人闻之扼腕......” 成国公府这个地方自己是不能再去了,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情,恐怕就是尚书大人出面也无法回护自己。现在所能做的就只有等雷擂的消息了,他能从蒙人使团那里打听出讯息么?杨牧云的心感到一阵烦乱起来。 沿着长长的宝巷胡同快走到住处的时候,杨牧云心中感到一阵暖意,这里给了自己一种家的感觉,还有黛羽,她一直在扮演一个妻子的角色,每天待在那里静静等着自己回来,然后服侍自己休息...... 他来到了门口,轻轻敲了下门,黛羽并没有欢快的如小鸟般跑出来为他开门,这使得他心头一紧,心中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忙推开院门向里走了进去。 “吱呀”一声,待他推开堂屋的门时,被眼前的一幕登时惊住了。 饭桌上,黛羽已经摆上了做好的饭菜,自己静静坐在那里,林媚儿还是一身男装坐在她旁边。 见杨牧云进来,黛羽惊喜的站起身来迎上去,“大人,您回来了。”接着就要帮他宽衣。 “你怎么不去开门?”杨牧云带着责备的语气说道:“我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黛羽垂下螓首没有说话,只是偷偷瞄了林媚儿一眼。 “你不用责怪她,”林媚儿微微一笑说道:“是我不让她出去开门的。” “你是要教坏她么?”杨牧云睨了她一眼说道。 “不是,”林媚儿淡淡的说道:“我只是要让她知道你心里到底有多担心她。” ...... 或许知道他二人有话要说,待杨牧云坐下后,黛羽就转身走了出去并把房门带上。 “你的小媳妇对你真不错,”林媚儿瞥了他一眼说道:“每天就待在家里等候你回来,为你洗衣做饭,还侍候你......”脸上微微一红,下面的话没再说下去。 “你是羡慕她呢?还是羡慕我?”杨牧云迎着她的目光笑道。 “我是羡慕我自己,”林媚儿剜了他一眼说道:“没成为男人的附属品,要是让我选择,我就养一个男人在家,让他为我洗衣做饭,每天等我回家,还......” “还在床上侍候你睡觉,是么?”杨牧云插口说道,接着脸上露出一丝坏笑。 “你们男人就会以这样的方式欺负女人么?”林媚儿瞪着他说道。 “我对欺负女人不感兴趣,也对你的话题不感兴趣,”杨牧云淡淡一笑,“你此次来就是跟我讨论这个么?” 林媚儿瞪视他良久方恨恨道:“我第一次见你时就想杀了你,现在见了你还是想杀你。” 杨牧云提起酒壶倒了一杯酒,然后端在她面前,“但是现在你不能杀我,而且还得装出十分爱我的样子。不是么?” 林媚儿并没有去接,“我可以保证,你会为你说的话而付出代价。” “那好,我帮你记着。”见她不接酒杯,杨牧云便收回手仰脖一饮而尽。 “白天的酒,你还没喝够么?”林媚儿揶揄道:“元琪儿请你,你答应了她什么?” “如果我说答应她以身相许,你相信么?”杨牧云笑道。 “正经些,本姑娘没工夫跟你看玩笑。”林媚儿脸一寒,伸手向腰间摸去。 “好,我听你的。”杨牧云见她脸露杀气,不敢再逗她了,一本正经的说道:“你问我什么,我就答什么。” “你今天都去了哪里?可曾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林媚儿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