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侍郎日理万机,再加上今日府中喜事,那更是忙上加忙,理解的,理解的。”虽然李明浩内心之中忿忿不平,奈何如今事已至此,该露的笑脸还是得露出来,但是那双鼠目后面却尽是阴狠。 好你个藏爱亲,明知姑姑为我做媒,竟还敢如此的阳奉阴违。 如今竟然趁懿旨未到之时将藏爱阙嫁作他人之妇,以道德之义将姑姑的懿旨挡在门外,如此就算是一平民之家,他们也不得强抢民女,更何况,还是同为官宦之家。 虽说天下都是他们皇族的,但是,如今他们就算是皇家之人,也一样是做不得强抢民妇之举,否则必定会引起民愤,天下士族群起而攻之,到时候,别说是李皇后,就是陛下,都保他不得。 再加上如今,这藏爱亲为了堵住姑姑的怒火,不让其有怪罪的理由,竟然硬生生毁掉自己妹妹的名声,不用多久,建康城中定会流言蜚语四起。 如此,就算他李明浩再不甘心,姑姑于情于理都不会再为自己站台,那别说要他下聘来娶藏爱阙,就是倒贴给他,他都要不得,也不敢要。 李家,丢不起这个人啊。 如此,一环扣上一环的阳谋,他李明浩也只能打碎牙齿肚里咽。 千算万算,以为软禁招安了杜竹林就行,只要他不捣乱,就没谁会来捣乱,毕竟杜家虽然落败了,但是,建康城中知道他的人还是挺多的,与藏爱阙一直都是才子佳人相称,若是闹大了,被有心人借此参他一本强抢民女,棒打鸳鸯,那也是不好收场的。 只是,谁知昨日那该死的乞丐,今日竟然再次坏他好事。 不过,杜竹林却也不是个傻子,自然知道,刘裕只是藏爱亲的一个棋子,就算没有刘裕这小子,那也会有其他人,不过,其他人或许他有的是办法让他们知难而退,但是刘裕,昨日却已经与其结下了死仇,相信对于他的手段,那肯定是软硬不吃。 不过,也好,虽然心有不甘,这小子被杜竹林那母亲段氏一闹,定然也是脸上无光,全建康城都知道,这小子就是个龟孙儿。 这么一想,李明浩也算是舒爽了一点,暗叹了口气之后,竟然又有了一点儿庆幸,若是今日之事发生在自己身上,那定然是被全天下耻笑不已,如此看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刘裕这龟孙倒是帮他挡住了一个未知的祸事儿,不过,他定然是不会感激刘裕的。 藏爱亲与李明浩打完招呼之后,就一直静静的立在那里看着李明浩脸色的阴晴不定,直到其反应回来,然后回笑示意了一下,才向刘裕招手唤道:“刘裕,过来面见一下国舅爷,你可得好好感激一下李国舅,他可是你的恩人啊,没有他,你可是入不了我藏府的。” 藏爱亲一语双关,隐晦讽刺之话直让李明浩耳朵微红。 听到藏爱亲的叫唤,刘裕立马停下招呼着的那些不认识的亲戚贵人,靠上前来。 其实,李明浩一踏入藏府,刘裕就已经注意到他了,但是故意不靠近李明浩,不是因为怕他,而是因为不爽他,不想因这贱人坏了今日的好事儿,虽然是假婚,但是怎么说,也算是人生的第一次结婚。 如今,大姨子叫唤了,无奈只好硬着头皮靠了过来。 “刘裕见过李国舅。”刘裕还算恭敬,今日众多人看着,不能失了礼数,落人口食。 但是,刘裕的恭敬没有换来李明浩的任何反应,好像当刘裕是个空气一般。 这让刘裕稍稍不爽,王八蛋,今日你就算是天王老子,现在我结婚,那也是我最大。 李明浩高傲自大的狂妄模样,旁边追随他久远的狗腿子自然是立马反应过来了。 “新郎官,你可是白身?”狗腿子替主讥笑道。 刘裕沉默不语,他自然知道,所谓白身,在这时代就是无功名之人。 “你可知,无功名伴身之人见官得跪拜?”狗腿子再次叫唤道,然后突然怒吼一声:“瞎了你的狗眼,眼前乃是高高在上的国舅爷,还不快快跪下。” 刘裕被这狗腿子一唬,心意汹涌,也不理会,而是直接看向藏爱亲,直愣愣的盯着她,他不相信藏爱亲会自扫脸面要他下跪,如此,只要自己这大姨子不叫自己跪,那谁来都不好使。 藏爱亲听到狗腿子的话,眉头也是轻皱,这耍威风,还耍到她藏府里来了。 “掌嘴。”藏爱亲不多二话,一甩手狠道。 立于她旁边的士兵便要上前一步执行。 “啪...”在士兵还未下手之前,李明浩自己动手了,一巴掌呼得狗腿子嘴角见血。 自己的狗,被别人打,还不如被自己打。 “藏侍郎见笑了,下人分不清场合,乱叫唤,我自会带他回府教训一番,就不劳烦藏侍郎了。” “乱叫唤的狗,确实是该打。”藏爱亲顺话回道:“若是将我这妹夫给唬得跪下了,我藏府颜面何存?到时,唯有杀狗焞肉才能找回一些颜面了。” 藏爱亲阴森森的话着实是将狗腿子吓的不轻,本想替主出头,没想到自己却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不止是李明浩一方,就是王修容兄妹二人,也想不到藏爱亲竟然是如此的强势。 “今日贺礼已送到,本国舅便先行告退,藏侍郎好好招呼一下其他客人即可。”李明浩见自己这方已经落了下风,再加上旁边还有一个对他有着千言万语而虎视眈眈的王修容,再赖在这里,不过是徒增笑料和危机罢了,便要告辞离去。 “太子估计也将要到了,国舅不留下一起同桌吃个便饭?”藏爱亲假装挽留了一下:“藏府,庙虽小,但是今日的菜单还是可以上的了台面的。” 听到太子也要来,李明浩却是着实吓一大跳,他是琅琊王司马道子的人,与这太子司马曜一直不对付,那死胖子每次一见着他,都将对琅琊王的怒火撒到自己身上,不挖苦讽刺他一下都是不行的。奈何,人家地位比自己高,有苦难言啊。 这死胖子不来还好,来了,那我岂不是得逃的更快一点?一虑至此,李明浩便赶紧道:“府中还有要事要处理,吃不得,吃不得,真的是实在没得办法,下次有空我做东,到时再请上各位一聚。”说完,也不等藏爱亲回话,就率先快步离开,那心急火燎的样子和火烧身一样。 下次?还有下次吗? 藏爱亲自然是知道这不过是李明浩的客套话罢了,两人分处不同阵营,能坐下来好好吃饭那就是见鬼了。 看到李明浩灰溜溜的走了,藏爱亲便招呼一下客人入座。 “太子到。” 没多久,门口叫名的仆人高叫一声,众人一愣,屁股才刚坐下,便又赶紧起身相迎。 刘裕无奈,也只好随藏爱亲步到府门,与藏爱阙并立于藏爱亲的身后。 才刚站好,一身着紫色蟒袍的胖子便快步行了进来,一见到藏爱亲,便笑道:“藏侍郎,藏小妹,恭喜恭喜啊。” “太子到我藏府,真是令下官这里蓬荜生辉。” “哪里哪里,客套了,客套了。”司马曜豪爽笑道,然后用那双小眼睛扫视了一下众人:“哦,王将军也在啊。” “藏府喜事,不来蹭吃蹭喝一顿怎么行?一份礼,两人才能吃回本啊。”王修容好似也不见外,打趣了起来。 “刚刚我来的路上,见到一小子好似李明浩,可是他来的?” “是。”藏爱亲微笑着点头回道。 “我就说嘛,那小子和个耗子一样,不是他,能是谁?收收藏藏的,越叫跑越快,对吧。” 说着,哈哈大笑了起来,再场众人也只好一起陪笑,却是不敢放肆大笑,对于这些官场之中的老油条来说,那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两边都是不好得罪,那就只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如今李明浩不在,而太子在,那自然是对着太子陪笑了。 听着这位爷的话,令刘裕心里舒爽了片刻,还真是说出了他的心声,李明浩就是个老鼠来的,为人像,长的也像,心肠更像。 如此,刘裕不由得感觉眼前这胖子十分对自己的胃口,那一坨不见脖子的肥肉也瞬间顺眼了许多。 “哟,这位就是新郎官呀,不错不错,一表人才。”司马曜看了刘裕一眼,客套的称赞道。 一表人才?刘裕偷偷打量了一下自己,长年混迹于市井之中的小人物,一身的痞子气,就算穿着这一身的喜服也一样掩盖不了,哪里可以称的上是一表人才了? 不过,刘裕也知道,这乃是人家的客气话,没有如李明浩那般的耗子评价,就已经是极好的了。 “刘裕,太子赞你一声,不懂答谢的吗?”藏爱亲提醒了刘裕一下。 刘裕赶紧双手一拱,只回一句:“谢太子。” 虽然司马曜给刘裕的印象不错,但是毕竟不熟,对方又身居高位,与自己那是一个天一个地的差别,与之打交道,顿时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自在的别扭,只想赶紧完事儿。 这时,一个士兵小跑了过来,耳附藏爱亲轻语了几句。 “刘裕,你与爱阙回去后房休息即可,这里由我招呼就行。”听完小兵的汇报,藏爱亲对刘裕吩咐道,然后顺带提了一句:“你母亲到了。” “何事吗?”司马曜好奇问道。 “刘裕母亲于后房之中卧病在床,此间堂已拜,事已了,叫他回去照顾一下他母亲也好。”藏爱亲解释道。 “如此,那下次有空再一起喝个酒。”司马曜十分和气道,丝毫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令人如沐春风一般有了好感。 这胖子不简单,笼络人心简直就是随手拈来。 刘裕被司马曜如此和气的手段折得心服口服,假如可以投票竞选皇帝的话,刘裕一定投他一票。 辞别司马曜众人,刘裕便随着藏爱阙到了后院之中,刘裕一眼就看到了孙无终与自己的二位弟弟,便赶紧靠了过去。 孙无终见刘裕带着藏爱阙穿着喜衣而来,立马打趣道:“我就说你俩有夫妻相吧,你看,才认识两天而已,就给你小子抱得美人归了。” 孙无终的话让刘裕稍稍脸红:“阙姐,今日之事已办妥,我母亲在此,便不送你去那新房了,往后我一家呆于这藏府之中,还请你多多关照。” 藏爱阙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看萧文寿的房间,如今自己乃是刘家名义上的媳妇,婆婆卧病在床,是该衣不解带的照顾还是该离去? 照顾吧,自己也觉得别扭,内心之中还是不承认自己乃是刘家媳妇,毕竟她与刘裕本是演戏,认识也不过是区区两天,没有多大的感情。 “阙姐今日也劳累不已,回去歇着就行,这里我自会照顾好的。”刘裕看着藏爱阙犹犹豫豫的样子,也猜出了她的难处,如此,倒不如自己承担下来,毕竟,原本就是自己的责任。 “也好。”藏爱阙闻言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就走。 刘裕知道,这倒不是藏爱阙绝情,而是两人都是一时的不适应,谁能想到,原本毫无交集的两人,竟然如此之快的就结婚成家。 “唉。”刘裕无奈深叹了口气。 “娶媳妇还不开心?”孙无终笑道。 “你懂个屁。”刘裕毫不客气的应道。 “你...” “哪位是病人家属?” 孙无终话还未出,萧文寿的客房之中就响起了一声,刘裕便不理会孙无,快步跑了进去。 藏爱阙闻言,回头望了刘裕小跑的背影一眼,暗叹了口气,还是离了开来。 她也一样觉得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