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武元年(196年),十月十日,天气已经逐渐转寒。 宫城之外,百官林立。 孙静眉头紧蹙,他所站立的地方离众人稍远。 他实在是不想参与纷争,朝堂之上的纷纷扰扰他实在是难以习惯。 在平定了扬州之后不久,他便上书请求留任家乡镇守,虽然被数次挽留,但是刘协见到他去意已决,便答应了他的请求,封其为会稽太守。 会稽郡和吴郡相邻,其主要城镇也和会稽郡相近。 如果将孙坚形容成火,那么孙静便是水。 作为孙坚的胞弟,孙静和孙坚的性格相差很大。 不过两人虽然性格相差很大,但是却并非是水火不容的关系,一直以来两人都是相互扶持着前进。 孙静之所以在此,正是因为孙坚的身死。 刘协派遣使者再度征召孙静,这一次孙静没有拒绝,他受诏于会稽郡、吴郡得募兵三千,一路带领募兵北上。 他被封为后将军,他之前就已经是将军,这一次再加上一级,并没有人反对。 曾经皇甫嵩的声望一直以来都是军中的第一,不过兵威进洛之后,孙坚便将其取而代之。 除去皇甫嵩外,袁术在军中的声望可以排到第二,而声望排名第三的人则正是孙静。 又因为平定扬州之功,孙静在江东之地的威望更是达到了顶峰。 没有人质疑孙静是否够资格担任这个后将军。 孙静带兵到达豫州之后不久,汉庭便拉开了变法的序幕。 孙静可谓是看着变法的不断的进行。 一开始的变法还算是温和,到现在却是越发的激烈。 一开始的时候,变法并没有触动世家豪强的利益。 无论是强军,还是增强州牧的权柄,允许各地豪强世家在官吏的监督之下募集乡勇,其实都是对于豪强世家有利。 而招募流民垦荒种田,实行屯田制也没有侵害他们太多的利益。 但是随着变法的进行,军队的扩招,汉庭的财政已经是无法负担,就在前段时间,刘宠提出了要加税的议桉。 曾经灵帝时期也曾经多次加税,朝堂之上并没有多少人的反对。 因为加税加不到他们的头上,而是加到那些升斗小民的头上,加到那些平头百姓的身上,他们根本不需要负担多少的税收。 也没有哪里的官吏不长眼到敢将那些苛捐杂税套到他们的头上。 但是这一次的加税不同,这一次的加税是直接加到他们的头上。 而比起加税来说,更为让他们不能接受的便是朝廷居然想要重新清丈土地。 比起加税来说,他们更怕的是重新清仗的土地。 绣衣使者原本就一直存在,众人其实或多或少也都知晓。 只是因为之前的事情没有正式的编制,被刘协拿着羽林卫作为遮掩,没有放上台面。 绣衣使者因此也没有以前那种随意拿人的特权,又因为鹰狼卫的威胁,所以汉庭内的一众豪强世家也容忍着绣衣使者。 但是就在八月的变法之中,刘协下诏重设了绣衣使者。 这一次的清仗土地,刘宠是准备让绣衣使者也参于进去,地方、中央三方共同主持清仗土地事务。 绣衣使者的德行,汉庭内的豪强世家都很清楚。 如今的绣衣使者在王越的管理之下和其他的衙署完全不一样,他们的官职升迁不需要什么资历,也不需要什么家世,只需要天子的诏书。 无论是三公还是九卿,就算是尚书台都管不到绣衣使者。 绣衣使者的身份和宫廷之中的宦官类似,他们都是皇帝的家奴,只听从皇帝的命令。 他们的官职等级也和朝中的官员完全不挂钩,有自己一套独立的系统。 绣衣使者所有的花销都是从宫中支出,直接由皇帝出钱,而不是从国库之中出钱。 清仗土地,就算是中央来人他们都可以使出一些手段来改变结果,但是若是绣衣使者也派出人来监督,那么他们却是有些束手无策。 要知道之前鹰狼卫的情报网在短短的十数日之内,便被绣衣使者全部清除,这需要多大的能量,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没有人敢保证,自己宗族之中的仆役,或是熟悉的人中,没有绣衣使者的坐探或则是的直指。 曾经绣衣使者刚设之时人人自危的景象再度出现在汉庭之中。 但是反对也没有用处。 主持变法的是太尉刘宠和司徒王允。 张喜作为司空,实际上只是凑数,没有多少的权柄,他在变法之事上也保持着沉默。 反对变法的保守派们在朝中的力量远逊于变法派。 重设绣衣使者之事是天子亲自下诏,各地的州牧也宣布了支持。 改革最先需要的掌握是军权,而天子现在掌握着足足三万的禁军。 这三万禁军就是天子的底牌,天子的倚仗。 而另外掌握着军权的人都是各州的州牧。 汉庭如今掌握着豫州、青州、兖州、徐州、扬州、荆州、交州七州之地。 豫州州牧的职位自孙坚亡故后,便一直空悬没有决定,被刘协掌握在手中。 荆州牧刘表、扬州牧刘繇都是宗室,刘繇是因为刘宠的举荐成为了扬州牧,他本来就是和刘宠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他们是最为坚定的保皇党。 变法之事,他们一直都是在站在天子这一方。 徐州牧陶谦年事已高,去年年末就已经上表请辞想要归乡荣养,但是天子下诏挽留,所以如今还在任上。 他对于朝堂之上的没有争吵的兴趣,既不支持变法,也不反对变法。 兖州牧袁术是变法的支持派,北伐之败后,袁术性情大变,不再如同以往那么守礼谦和,倒更像讨董之前的那个袁术了。 袁术在兖州厉兵秣马,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军事之上,将民政全部交给了别驾吕虔。 袁氏原本四世三公,声望极高,但是因为袁绍自立为帝,因此声望遭受了不小的打击。 袁氏主支的重要人物也都被董卓所杀,因此如今的袁氏被袁术掌控着。 因为这几点原因,袁氏甚至也支持的变法的一方。 交州牧士燮不在乎什么变法不变法,清仗土地,尽管来交州清仗土地好了。 交州和其他的州郡可不同,交州整个州绣衣使者的坐探有没有两手之数都不好说,士燮选择随波逐流,不愿意做反抗变法的出头之鸟。 一般来说做出头之鸟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士燮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也和陶谦一样保持着沉默。 青州牧曹操也和陶谦还有士燮一样,没有发表自己的任何的意见。 面对着朝堂的纷争他一直保持着沉默,并且做到颇为决然,直接闭门谢客,所用的理由不是视察军营,就是巡视各郡。 反正青州世家豪强的说客是见不到他们的州牧。 于是一个诡异的事情就此出现,朝堂之上众多大臣反对。 但是掌握着实权的州牧们,有三人鼎立支持,三人保持着沉默,没有一人发表反对的意见。 为了变法,刘协又起用了很多从司隶逃来的大臣,变法对这些人的利益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侵害,甚至还有利于他们,因此这些大臣就是支持变法的中坚力量。 刘协亲自下场推行变法,明发诏书,言称国家已经存亡之时,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 朝争党论推行变法本来应该是大臣之争,但是皇帝亲自下场实在是有些无奈了。 历朝历代诸国变法,君主不自己下场就是因为需要考虑很多原因。 若是君主自己推行变法,在很多时候容易激化矛盾。 变法必定触及保守派的利益,若是让大臣推行变法,尚且还有缓冲的余地。 但是若是君主亲自下场,说不得就是针尖对麦芒,造成矛盾的扩大。 还有变法失败之后,不说身前身后名的问题,威信损失的问题,就是能不能够保全自身都不好说。 要面对着汹汹的怒火,最坏的情况甚至可能激起叛乱和政变,只怕是很难收场。 不过现在的情况就是刘协亲自下场推行变法,已经是完全不在乎身前身后名了,也不在乎失败了。 若不变法,按照现在的进程,明军挥师南下之日,便是覆灭之时。 变法成功,汉室尚有一线生机。 刘协没有不按照套路出牌,确实是打了一众世家豪强一个措手不及,也使得变法的进程加快了许多。 明庭的威胁、刘协亲自下场,朝中改革派势力的强大, 变法在不断的推进,汉庭内的保守派在节节败退之后,这一次在涉及根本利益的时候,终于是不再退让。 朝堂之上因为这件事已经吵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但是就是吵不出结果。 保守派不想让步,因为他们很清楚,一旦让步,这个口子一打开,那么就如同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一样,这些所谓特殊时期执行的条例都将成为常例。 而变法派毕竟也都是世家出身,虽然因为某些原因,他们站在变法的这一方,但是这一次的变法似乎太过于激进了。 这一次的加税,实在是加的有些重了,按照田土的数量收取赋税,大幅提高了田赋。 若是这一次的变法成功推行,那么他们每年将要失去大量的利益,这是他们难以接受的。 就算是明庭的威胁近在迟尺,随时可能会要南下,但是保守派们仍然是抗拒着变法。 明庭迟迟未有动兵,让汉庭之中出现了其他的声音。 有人认为明军短期之内起码在几年之内都没有南下的能力,所以选择了暂时划河而治。 明军除了在去年魏郡之战,也就是繁阳之战刚刚爆发的之时,对着荆州发起了进攻之后,便没有了任何后续的进攻。 在繁阳之战后,明军在黄河的北岸修筑防线,驻扎了下来,随后便将重心放到了河北,没有任何要南下的意图。 从初平六年的五月到如今章武元年的十月,这一年多时间,明军甚至南下袭扰都没有过一次。 而绣衣使者送来的信息公示显示,明军似乎正在和北方草原的游牧部落开战,还设立了北疆三省。 明朝的南疆和西域都不太太平,南疆和西域都在进行着大战,就是年初的时候,明庭正式对处于东北的挹娄、沃沮两国宣战,并征调高句丽和夫余两国的军队协同作战。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幽州的报纸上连续数月都刊登着招募船员水手的消息,征募的好像都是远洋水手,他们的目的似乎是东面的倭国。 光武帝建武中元二年时,倭国使者来汉朝拜,光武帝赐使者金印紫授。 汉庭大部分的官员都知道在朝鲜的东面还有一座大岛,那就是倭国所在的地方,要去往倭国需要远渡重洋。 这一信息就很让人遐想,似乎明庭有意对倭国开战。 种种迹象表明,明庭的重心似乎并不在他们的身上,因此也让汉庭之中很多人的心中生出了一丝侥幸。 有人认为明庭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强大,只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 有人认为明庭是知难而退,看到黄河防线还有各个关隘的加固,感觉棘手,正在积蓄力量。 还有人认为明廷虽然强大,但是因为四处扩张,疆域的扩大,致使其兵力不得不分散,使得其失去了后进之力,只能维持这一局面。 反正种种的声音都是想要推迟变法的进程,想要变法再温和一些。 天色微明,宫灯未灭,孙静束手而立,审视着站立着的百官。 他之所以应诏入京,第一是因为孙坚的原因,第二便是因为国家已经到了危机存亡之秋。 原来孙坚在时,国家并不太需要他。 但是现在国家不得不变法,他决定受诏来支持天子。 看着正在争论的百官,孙静心中默然无言,在他看来,那些心存侥幸之人,简直是蠢的无药可医。 国家,国家。 虽说先有家,而后有国。 然而国若不存,家又如何能存?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孙静无奈的摇了摇头,但是他却在人群之中看到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那人就站在刘宠的身旁,此时两人似乎正在交谈着什么,但是相隔甚远,孙静根本无法得知交谈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