蹇硕的心中其实并没有面上表现的那么云淡风轻。 何进并不是什么傻子,蹇硕也没有将何进当成过傻子看待,傻子可不会当了那么多年的大将军。 明知道是鸿门宴,何进是绝对不可能的进宫,因此蹇硕并没有调集太多的军兵聚集在灵堂周围,也没有派遣多少的军兵把守在何进沿路过来的地方。 还特地让一众朝臣跟随着何进一起进入灵堂,一直到何进进入灵堂,都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的杀意。 蹇硕麾下直属的军兵其实并不多,兵力实际上捉襟见肘,绣衣使者在京城可以动用武装力量不过只有一千余人,这些时间他暗中调遣,终于是将七百余名绣衣使者调遣进了皇宫。 绣衣使者虽然规模庞大,但很多都是文职,亦或是暗探,坐探,所以实际上明面上的武装力量,类似于鹰狼卫抓捕人的缇骑,并没有太多的可以调动的人员。 董重麾下的宿卫、还有张让、赵忠等人麾下的宿卫,满打满算也才三千余人,要把持皇宫各地要道,警备何苗麾下的羽林骑还有袁术麾下虎贲军自然分散出去。 绣衣使者在西园禁军确实安插了不少的暗探,但是世家豪强也并非是无所作为,蹇硕也不知道能控制多少的西园禁军,他的心中也没有多少的底。 但是董重、张让、赵忠等人就在他的身旁,蹇硕知道自己绝不能露出一丝彷徨之色,他必须要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摸样,来安定董重他们的决心。 蹇硕之所以能说服张让、赵忠等人就是将自己在西园禁军之中布下的暗手,托出了大半,还让张然、赵忠见到了确凿的证据,这才使得张让、赵忠彻底的倒向他这一方。 但实际上,蹇硕确实夸大了一些其词。 袁绍原本认为蹇硕在虚张声势,实际上并没有出错。 现在停留于东西南三门的西园禁军,已经乱成了一锅热粥,绣衣使者出身的军官带领麾下的军卒发动了叛乱,拿出了诏书宣称己方才是正道,大将军何进谋反,他们要肃清朝纲,扫清逆贼。 随后绣衣使者的刺客也是暴起发难,刺杀西园禁军之中世家一系的军将。 三营西园禁军现在已经是彻底的陷入了混乱,陷入了惨烈的厮杀之中,世家一系的军将虽然占据了大多数,但是对于己方内部的叛乱却是毫无防备。 袁绍、曹操、鲍鸿三人作为校尉随侍于何进的身旁,因此尽皆不在,这更是给了绣衣使者更多的机会。 驻守在宫城南门之外的西园禁军,正是袁绍麾下的中军营,中军营作为西园禁军的一营,自然也被绣衣使者所渗透。 西园禁军本就是刘宏下令建立,绣衣使者想要安排人手,自然是轻而易举,根本不需要花费太多的气力。 但是不同于其他两营的是,中军营的附近,还有一支部队那是何进直属的部曲。 中军营混战刚起,跟随着何进来的一群军将还有荀攸、逢纪、何颙等人皆是看的一清二楚。 逢纪、何颙两人还没弄清楚状况,但是荀攸却是面色陡然一变,西园禁军的叛乱必定和宫城之中有所联系,眼下宫城必然已经是生出了乱子! “西园禁军生叛,宫城定然有变!”荀攸一把抓住了何颙的手臂急声道,“大将军危矣!” 逢纪、何颙两人也非是愚钝之人,只不过是终究没有荀攸的急智,但是经过荀攸一提点,便也明白了事情的关窍。 何颙的声音因为惊惧,甚至都变了一个语调:“蹇硕居然如此疯狂,想要杀戮朝廷重臣,他不怕天下大乱吗!” “当下最为紧要之事,不是斥责蹇硕,而是先稳住西园禁军。” 情况紧急,荀攸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他三步并坐两步,一把扣住了吴匡的手臂,急声道。 “赶快召集所有兵马,速速平灭中军营叛乱,大将军在宫城之中可能遭遇了埋伏!” 荀攸现在是真的急切了,袁绍、曹操等人都和何进在宫中,若是没有办法及时救援,只怕是真要被那蹇硕掌握了宫城,到时候刘协上位,蹇硕掌握大权,万事皆休矣! “若是再慢一分,大将军的性命便会危机一分!” 吴匡见到荀攸言辞严厉无比,虽然有些迷惑,但是却不敢怠满分毫。 “呜————” 角号声陡然响起,一众军将本来就是已经做好的战前的准备,集结根本没有花上多少的时间。 吴匡、张璋两人是何进的部将,两人俱是经验丰富的战将,他们得知何进在宫城之中遇险,皆是惊怒交加。 荀攸骑乘在战马之上,跟随着吴匡、张璋两人还有一众大将军府的军将一起朝着西园禁军的方向疾驰而去。 此时的中军营,双方混战成了一团,根本难以识别,更别提如何止住骚乱。 吴匡和张璋两人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要想止住如此复杂的兵乱,起码要一两刻的时间,清剿叛军,更是不知道耗费几许,但那个时候,何进早已是死在了宫城之中。 荀攸见到吴匡、张璋乱了心神,当下喝止道。 “西园禁军之变,定然是蹇硕安排,鼓动军卒,倒戈相攻,叛军口号,令旗必然不同,你们慌乱什么!” 荀攸向着四下看去,果不其然,在一众红色的旌旗之中,看到一面蓝色的旌旗独立于其中。 “我军有甲骑三百,冲杀过去斩杀敌将,叛乱必定,无论敌我,只要拦路之人,皆为叛逆。” 荀攸一举马鞭,对着吴匡和张璋两人,喝令道。 “此人便是叛乱之首!杀过去,斩了他,若有错误,一切罪责皆由我荀攸一力承担。” 荀攸话音未落,吴匡、张璋已经是带着甲骑向前猛冲而去,急促的马蹄声恍若天雷一般滚滚。 转瞬之间,三百甲骑跃入阵中,混战之中的西园兵根本就没有军阵可言,唯一还算严整的,就是那叛军周围的一百两百名军兵,但是一两百人又如何能是三百名如狼似虎精锐甲骑的对手? 战局从一开始便没有丝毫的悬念,吴匡带兵突入阵中,一刀便取下了那叛军头领的首级。 吴匡看到真切,那人正是中军营的一名军候,他此前和其也算是熟识,想不到居然是绣衣使者暗插的密探。 那军候被斩杀,一众跟随着叛乱的军将也是大惊失色,双方皆是处于愣神之中。 荀攸知晓现在就是平叛的关键之机,当下策马扬鞭,奔驰到吴匡的身前,高声呼喊道。 “蹇硕叛乱,想要诛杀大将军,霍乱朝廷,诸位不要自误,助纣为虐!!!” 荀攸很清楚,袁绍、曹操、鲍鸿麾下的西园禁军,一直以来都是大将军一系,此时的叛乱,必然是蹇硕的安排,那些普通的军兵,多半是被其蛊惑,当下毫不犹豫的先为己方正名。 果不其然,荀攸的言语,使得一众西园禁军皆是喧哗了起来。 蹇硕一方的军将自然是不甘心于失败,他们喝令着己方才是正义,驱使着军兵继续攻杀。 但是荀攸早就分出了一些心神在注意四周。 吴匡、张璋两人毫不犹豫的带领甲骑,将其一一诛杀,中军营的叛乱不到半刻钟,便被平息。 这其中虽然有一部分是因为,这毕竟袁绍统领的禁军,叛乱的军队不过只有数百人,但更多的却是荀攸的急智。 “荀侍郎,现在我该如何行事。” 因为荀攸的原因,才使得原本混乱的中军营骚乱平息,吴匡和张璋两人现在几乎是已经将荀攸当成了主心骨。 “分出两队甲骑,每队两百人,前去东西两门平叛,中军营生乱,左右两们的西园禁军必然也生出了乱子,如果不制止,被蹇硕掌握了两营的军兵,则万事皆休!” 荀攸只是微一思索,当下便开口道。 “务必要使其得知,我军乃是大义,蹇硕一方才是叛逆。” “其余军将,一起前往宫城救援大将军!立即出发,如今大将军陷于宫城,定然遭遇蹇硕一方围杀,再多等一刻钟,只怕大将军性命难保!” 吴匡、张璋两人听到荀攸言语,毫不犹豫立刻便点了四百名骑兵,两队骑军整备完毕,片刻之后,便向着东西两营疾驰而去。 中军营混战过后,还有一千多名军卒,会和了大将军府剩下一众军将,也是有三千之众。 荀攸不再犹豫,从吴匡、张璋两人手中迅速的接过了指挥,一众军兵在荀攸的带领之下直奔宫门杀将而去。 高大的宫门紧紧关闭,宫墙之上人影绰绰,如同一道天堑一般,将荀攸带领的一众军兵隔绝在了其外。 “这是怎么回事?!” 荀攸指着宫门,急声问道。 值守宫门的军将是何苗麾下的羽林卫,这也是何进为什么敢进入宫廷的依仗之一,否则宫门关闭,就算西园禁军就在外城,何进也是不敢入城,因为如果不能掌控外城的宫门,那么一时半会难以援助。 此时的宫门应该早已打开,但是现在却是宫门紧闭。 逢纪面色难堪无比,沙哑着声音说道:“我等带兵欲先行进宫救援大将军,但是宫门突然生变,等我们赶到近前,宫门已经被蹇硕军所占,迫不得已,我又返回了这里,我已经命人前往其他各处,察看何处可以进入皇宫。” “再等就晚了啊!” 荀攸焦急万分,恨不得现在就越过宫门,杀进宫廷。 “我等如何不知道多耽误一分钟,大将军就危险一分!” 何颙双目赤红,怒声道。 “强攻宫城!!” 荀攸看了一眼宫城,这么等下去,到时候能见到的只有大将军的尸体。 吴匡、张璋两人连忙去指挥军将,带领军兵开始攻击宫城。 西园禁军虽然带了一些攻城的器械,但是他们本来要攻击的只是其余的小宫墙,而且洛阳城中根本没有什么大型的攻城器械。 外宫墙比内宫墙要远远高大的多,而且宫墙之上的蹇硕军作战意志十分顽强,西园禁军的猛攻竟然不得寸金。 短短的片刻的功夫,西园军便在宫城之下丢下了数十具尸体,但却是迟迟占领不了城头。 纵使荀攸焦急万分,却也是无可奈何,除非他现在肋生双翼,否则绝无可能越过这高大的宫城。 “完了……” 何颙面色惨败,喃喃道,大将军身死,刘辩自然也是绝无幸免之理,蹇硕掌握宫廷,刘协为帝,到时候占据大义之名分。 叛乱的罪责最多被加于蹇硕的身上,刘协为帝,董重、董太后一系的外戚势力定然是站在刘协那一方,不会如同何进一般站在他们一方。 董氏根本不会在意他们的看法,到时候内廷有绣衣使者,外廷有外戚董氏,现在的局面必然改变。 绣衣使者使得皇帝的权力更为庞大,也使得世家脖颈上的枷锁更加的沉重。 党锢好不容易解除,他们可不想再引发第三次大规模的党锢。 更何况,到时候如果清算围困宫城等等罪责,叛逆之罪,他们或许一个也无法逃脱,身死族灭,这无疑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刑法。 荀攸身形一晃,巨大的压力压迫在他的肩头,压在他的胸腔之上,几乎让他没有办法喘过气来,甚至已经是有些头昏目眩。 “吱————” 就在荀攸几乎跌倒之时,巨大的宫门却在这时突然缓缓开启。 荀攸等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以为是出现了幻觉。 但是当宫门彻底打开之后,所有人都明白了宫门是确实被人打开了。 荀攸抬头看向宫墙,只见宫墙之上,厮杀还在继续,但是突然多出一群红衣红甲的军兵,荀攸认得那些军兵的打扮和旌旗。 那登上宫墙的军兵,正是袁术掌管的虎贲。 “正君讨贼,尽诛阉竖!!!” 荀攸猛然一挥长剑,指着大开的宫门怒声吼道。 身后三千余名军兵,尽皆是虎吼响应,跟随着荀攸悍然向前,犹如潮水一般涌入了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