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嫆嫆回家时,一眼看到家里特意辟出来的大块空地上有个男人正在打拳。 她嘴角微勾,一跃而起来到空地上,然后抽出腰间的铜柄银链九节鞭,大喊,“三哥,上武器。” 男人闻言抽出武器架上的长棍,回身一劈,顿时自木棍落地之处,尘土飞扬。 “三哥,两件事,于你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和一件坏事,你想先听那个?”尘土未散,嫆嫆瞧准木棍落地之处,甩出九节鞭,欲将木棍卷走,动作间,她还有余力欠揍,讨人厌的卖起关子。 三哥瞧嫆嫆招式,身子往后仰,木棍却不动,九节鞭顺利卷住木棍,嫆嫆正要发力,把木棍卷过来,然后嘲笑自己三哥,不想三哥那头扎稳下盘,双臂用力,甩动木棍,九节鞭一时像被缠住的头发,解解不开,弃弃不掉,为防自己甩个狗吃屎,嫆嫆只得松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鞭子被卷走。 “输了,输了。”嫆嫆撅着小嘴,一脸郁蹙。 嫆嫆想拿回自己的鞭子,三哥一个侧身,让她扑空。 嫆嫆不甘心跺脚,赖唧唧说,“第一件事,想必你已经听说昨日有位李内官去大将军家庆甘棠生辰了,他说皇后娘娘要赐婚甘棠和太子殿下,甘棠可能嫁不成那位世子了......那个狗内官实在讨厌,惹得甘棠在自己生辰之日伤心了一整晚,不过三哥你放心,昨晚我已经教训过他了。”讲到这里嫆嫆与有荣焉,颇为高兴。 嫆嫆一想到昨夜李内官捂着胳膊揉着屁股,摸不着头脑的喊疼就开心,但见她三哥已经把她的九节鞭收起来,瞧着是不还她了,她又急急说,“第二件事,大将军不想甘棠去做太子殿下的小老婆.......为什么是小老婆,甘棠与我说,太子殿下的太子妃只会出在陈氏和金氏,哪怕现在这两家并没有适龄女儿......现在大将军要在赐婚圣旨来之前给甘棠定亲,甘棠说选谁的可以......” 后面的话嫆嫆不说,三哥也明了了,之前三哥和甘棠表明自己求娶之心时,甘棠已经把自己拒绝的理由讲的明明白白。 她说,允三哥,我心里有人了,你是知道的,若咱们不认识,我便嫁你了,若你不心悦我,我也可以嫁你,我不愿破坏和你与嫆嫆相识一场的情谊,你们在我心里是不一样的。 一直都是他不甘放弃! 为此,大将军还将他调来凉兹守备军,避开呂循在西川那段时间。 “三哥,我回家时,甘棠让我转告你,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才十岁出头的嫆嫆其实不大懂她家三哥的执着,也不太懂甘棠明明如今遇到迫在眉睫的事也不找她三哥帮忙的缘由,但是瞧着甘棠为那位吕世子愁上眉头,自家三哥为甘棠辗转多思,她心情也低沉起来。 情爱这般摧折人,怎还要往坑里跳? 嫆嫆想着想着,猛地摇头,她现在想这些做什么,还不如担忧自己在女兵营的考核成绩呢。 嫆嫆收回自己的鞭子,心情还是挺复杂的往自己院子走。 往后一段时间,嫆嫆回了女兵营,继续参加入营资格筛选考核,但这段时间,三夫人甚少出现在女兵营,嫆嫆去卞家时,见着她几次,她都只匆匆和嫆嫆打招呼就低头走了。 而甘棠那里,甘棠悄悄和嫆嫆说,她祖父给她找了一户合适的人家,打算低调走完六礼。 因为现如今那李内官还在西川,所以甘棠婚事商议的真是悄摸没声的,明明四月初就定下了人选,但至今都只有小部分人知道对方是谁。 于此同时,甘棠的三舅母,那位当年出嫁时,得享公主之尊的陈娘子,也在为甘棠的自由,为卞家软抵抗皇后的赐婚懿旨而做出的小动作向当今陛下陈情。 转眼到了四月中旬,那在西川格外戳人眼的李内官,收到皇后传信,急急离开了西川。 李内官离开西川后,甘棠的婚事也得以张扬一些,可也只有一些而已。 甘棠不乐意嫁人,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她现在很后悔,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要是自己当初不执着,不感动于吕循对她多年牵挂,她今日也就不会陷入两难境地。 外祖母瞧着甘棠自得知自己与人定下亲事后,面上的笑容就更少了,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也甚后悔当初派人去闫隆打探吕循情况。 但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万般无奈也只能叹一声都是命啊。 …… 最近这段时间,甘棠在绣荷包做鞋袜,甚少出门。 进入五月,甘棠的鞋袜荷包都绣了一大箱子,家中几位长辈都说用来敬奉未来婆家的亲戚长辈够用了,但她还在绣。 没办法,甘棠本来就不是性格外放的人,多年来的处事习惯,让她习惯了就算心里头有事,她会第一时间告诉关心爱护她的人,但关键之处她自个儿若是没想明白,就还是会郁闷难当。 如此情况,手里头有点事做,她还有一时得意。 这一日,大舅母见甘棠这段时间太闷,正准备强拉着她出门,忽听外头来报有天使到。 上次甘棠及笄礼上,李内官过来说的是贵人到,虽李内官是阉人,但他代表了皇后,称一声贵人也不为过。 可这次直接说天使到,那便是代表了携有圣旨的官员或内侍。 甘棠吓的当场把绣花针扎进自己白皙指腹上。 大舅母慌张让人拿止血膏来给甘棠涂抹,然后带着甘棠去前厅。 一路上,大舅母都在安抚甘棠,“棠儿莫怕,你三舅母都往帝都去了两封信,陛下看在她的面上,不会把你赐婚给太子殿下的。你也知道前段时间你大表哥刚打了胜仗,还未得褒奖赏赐,这圣旨也不定是赐婚圣旨。” 甘棠惶然点头,虽这段时间,家里为宽她心给她讲了一些自己三舅母和当今陛下的渊源与羁绊,与她说了许多次,当今陛下会宽宥家中为护着她做的小动作,但她心里还是不乐观。 历来宣旨都是使者提前半个时辰至官员家通报,给官员家准备香案的时间,待准备好香案后,一般宣读圣旨的天使也捧着圣旨来了,若圣旨还未到,则由家中主君携带全家老幼于香案前按长幼尊卑的次序列队等待。 这次,卞家准备好香案时,圣旨还未到,所以卞家一家老小站成几排,寂静无声等待。 站在人群中的甘棠,此刻脸色苍白的厉害,因为在准备香案时,外祖父已经向使者问到圣旨内容,是赐婚圣旨,对象是甘棠与吕循。 甘棠此刻的感觉是呼吸滞涩,自家中谋划她的婚嫁之事起,就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现如今,兜兜转转,她好像是得偿所愿了,可经历了这么多,她已经没有任何女儿家的羞意,也半点都不期待自己即将到来的婚姻。 她就在这份平静中,听着宣读圣旨的官员读圣旨,然后匍匐下身,虔诚接旨。 无论是给谁的圣旨,都要恭恭敬敬奉在香案上,以示对皇权的尊重,宣旨官员走后,甘棠把圣旨随意递给自己的女侍。 外祖母瞧甘棠一脸茫然,心疼的拉着她的手,然后把目光落到自己三媳妇身上。 “桦良,陛下给你的回信,不是此事暂且不提吗?怎么才两个月,这赐婚圣旨连提前知会一声都不曾有,就送来了?” 一般情况下,就是皇帝要赐婚,私底下也会先和被赐婚的大臣提前商议好,再把圣旨颁布出去。 李内官来西川时,就是按部就班的先来送点礼物,打个招呼,后事再议。 皇帝这边,虽三舅母传过两封信,可信中内容提的都是,万望垂怜,允甘棠婚嫁自主,不入皇家。 现在赐婚对象是吕循,倒是没落入皇家了,可婚嫁自主呢? “我也不知,陛下的来信,爹娘你们也看到了,陛下已承诺不干涉棠儿婚嫁,他没有食言的理由。”三舅母也拧着眉,思考会有这一出的理由。 “怕是闫隆出什么事了。”外祖父重重叹气道。 外祖父的话,让甘棠心里一紧, “外公,陛下身体康健、朝乾夕惕,太子秀外慧中,胸中有不世之略,闫隆会出什么事?”甘棠紧张问。 甘棠的潜台词,闫隆的两位天下之主都好的很,国本是稳得,那闫隆能出什么事,会牵连到西川这边,会牵连到她一介布衣女子的婚事。 “棠儿莫担心,事情也不会太糟糕,你这段时间太憋闷,与你表嫂她们出门玩玩去罢。”外祖父有意宽甘棠的心。 原本今早大舅母就是要带甘棠出门散散心的,现在外祖父又提起,大舅母拉着甘棠的手说,“棠儿,华彩阁近日近日出了新花样,舅母带你出去打两套头面,做两身新衣裳。” 甘棠依言,行了礼后与大舅母出门。 她走后,外祖父对外祖母说,“我去一趟唐王府。”也出了门。 此后几天,万事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