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自己房间中的,孟知意如果要去什么地方,那必定是要带好多东西的。不管是生活用品还是衣服靴子,首饰等等,最低也得三个箱子呢。 可这个男人在孟府也大概半年了吧?他是如何做到说走就走,什么都没有留下的呢? 不,应该说他是如何在孟府生活的,当初居然什么都没有带来!更应该是,他料到自己有这一天,总是要离开,所以便什么东西都没有。 想到这里,孟知意一阵怒气上头,胸口内里翻滚着火气的同时也裹着针扎一般密密麻麻的疼痛感。 她转眼看见了那边书桌放着的笔墨,伸手研磨片刻,抽了一张洁白的纸,手腕微动,两个娟秀的字体便跃然纸上。 黑与白的冲突,刺目扎眼。 「和离」二字,被孟知意一笔一划写出来之后,她心头的那股怒气夹杂着怨气,只曾不减。一面告诉自己清醒,一面警戒自己凭什么要求他,又一面鞭挞自己…… 不多时,一张薄薄的纸页已经承载了孟知意所有的怒气。那么多的怨气和不宣于众的不甘,也只剩下了寥寥几笔。 孟知意因与陆南风两厢冷清,未生情愫,情愿立此休书,任其改婚,永无争执。恐后无凭,自愿立此文约为照。 孟知意死死盯着最后的一处空白,笔端悬与宣纸上方一寸不到,却遥隔了万里,始终落不下去。 就差立约人,此和离书便成。 可是,她满脑子闪过的皆是陆南风往日的温柔笑貌,他对自己百依百顺,柔情以待,怎么可能未生情愫呢? 如果他同自己一般演戏,他如何能演的这般逼真? 不是,他那样的人,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可能用这样的方式同自己斡旋的。 不知不觉,孟知意酸了鼻头,红了眼眶。 她又不傻,能感觉到啊,都知道啊…… 孟知意抬起撑在桌面上也撑着自己薄弱身子的那只手,一巴掌按在那三个字上,然后手指收紧,再次将这可怜的纸页给揉捏,销毁。 不行。 这样写不行。 孟知意将团起来的纸丢在一旁,又抽了一张,沾了墨汁,玉管一般的指尖,如云龙流水,一顿一提之间,再次写好了一张。 愿公子相离之后,重拾折扇,风华再现,娶以扶柳佳人,重遇今生良缘。 再见之时,我定忘尘无怨,谈笑风生不动情。 最后一笔,孟知意手有千金重,未能及时将笔端抬起,以至于墨汁尽数晕染,险些看不清楚那最后一字。 是对他的祝福也是对自己的告诫。 孟知意终于稍稍满意,再次读了这几字之后,正想要写下立约人,便听见冬至的声音。 她不知道出于何种心态,飞快地将毛笔撂下,将纸张叠好收入袖中,又看向一旁的纸团,拿起攥在了掌心。 「姑娘,你在这里啊。」冬至从门那里露出头来。 「嗯。」孟知意淡淡应了一声,心绪早已平和。 冬至眼珠在房中绕了一圈,不怀好意嘿嘿笑了一声,「姑娘是想姑爷了吗?」 孟知意:「……」 她磨了磨牙,像是证明什么,将袖中的纸页又拿出来,「你觉得呢?」 冬至不解,将纸页打开一些,看见那开头几个字,立刻心惊肉跳。 「姑娘,你!!」真的非和离不可吗? 「等人回来……不,你找人将这给他。」 冬至小声道:「等姑爷回来你自己给他不行吗?我想,姑爷一定不相信。」 孟知意将她的话略过,「白芍那边如何了?」 冬至看了一眼手中的纸页,小心翼翼将其揣了起来,这才回答道:「白芍两日未曾出现了。」 「有人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冬至摇头,「我问了几人,同她一个屋子的丫鬟也不知道。」 「你去让人看看我们先前去过的那处宅子,看还有没有人。」 「是。」冬至又忙不颠地跑走了。 孟知意看了一眼,搓了搓自己发凉的手指,回去了房间中。 彼时,白芍白树正同几个男人坐在屋内,个个面色不虞。 白芍脸色忿忿,「怎么粮食交给你了,你还能看丢了!」 白树愧疚,「我这不是回来江南城了,那边就留了老四几个人看着,谁知道他们这般不中用。唉,这下如何同孟大小姐交代。」 白芍冷哼,「交代什么?本来我就打主意私吞这粮食,现在倒好了,锅我们背了,还没落得好处。」 另外一人见到兄妹二人还在纠结这件事,不耐烦地说道:「现在别讨论这个了。就说说我们要不要劫了许家那批粮食!」 白树道:「不劫。周家给许家这些粮食,一定没打好主意,我们也不能上当。」 白芍反驳,「管他好主意坏主意,我们不能让许家好过。我要去劫,你们几个赞同吗?」 白树也看向其他五人,只见着他们对视一眼,有四人都举起了手。 这些人都是和许家有仇的,被兄妹二人聚集在一起,致力于捣毁整个许家,杀了许则荣。 还有一个人和白树一样不同意劫了粮食,几人看向他,他声音浑厚,「有孟大小姐对付许家,我们帮忙就成了。如今许家已现颓废之势,这个时候这批粮食对他也极为重要,我相信,不止我们这么认为,其他人也盯着许家了,我们不能操之过急,反正一下整不死他。先给许家一口气喘喘,必定有更大收获。」 白芍一拍桌子,「别怂!少数人服从多数人。」 「白芍,我们说好同孟大小姐合作,现在你不必急于一时,孟大小姐承诺我们拔掉许家,将许则荣交给我们处置。」 「她太磨磨唧唧了,一到冬日连门都不出了,能办成什么事情!」白芍凶悍道:「正好,劫了这批粮食,我们也可将她丢失的粮食补回来。」 这么一说,白树也动心了。 最后,几人统一了目标,整装待发。 泥巴巷矮棚。 「周永恒的那些人都去哪了?」 玄一回答:「都给了许则荣,我们的人跟着许则荣出城去了,他的另外一批人也到了地方,接下来应该就会转运那批粮食过去,那枚暗器让他很紧张,已经迫不及待去证明清白了。」 陆南风又问:「小九差不多到了吧?」 「还差两天的路程,想必九爷担心回去太快,免得生疑。」 陆南风:「陈坡脚可有消息传出来?」 「没有。」 陆南风沉声道:「没有消息就最好,证明公家的身体尚且无恙。」 他一边低头看着桌面上的地图,另一只手还去抽旁边的一个信封,一副极为忙碌的样子。.z.br> 但口中却在问:「孟府如何了?」 玄一知道他问的是那个女人,低声回答:「孟知意风寒已经好了。其他无恙。」 至于她去书房待了许久的事情,玄一认为这是小的不能再小,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大可不必告诉主子。 虽然先前主子说过,孟府的事情都要告诉他。 陆南风微颔首,眼前浮现起孟知意那张明艳张扬的脸,眼中有丝丝柔情转瞬即逝,又 叮嘱一句,「特殊时刻,各方都注意好,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蛛丝马迹。」 「是。」 许府。 许夫人被禁足在院中,见不到许则荣,她只好让人喊来了许春柔。 许春柔沉着脸出现,许夫人太过着急,目前自己的处境,没有发现她手中还拿着一个黄色比正常书籍小一些的黄色话本。 「春柔,你爹去哪里了?」 许春柔盯着她不说话。 许夫人又问道:「你帮我给你爹解释一下,我去牢房中,只是因为担心那管事泄露了我们许家的秘密。他可不要听信他人谣言,诬陷了我的清白。」 她也没有想到,一向对自己忠心耿耿的管事,居然在牢房中说出一直对自己有情的话,而那些话,居然还被冯县令给听见了。 她是知道冯县令和许则荣关系甚密,如果他将这话传给许则荣,依照他的性子,那么她许家主母的身份只怕是不保。 「真的只是诬陷吗?那他为何已过知命之年,还未成婚?又为何他可以随意踏入你的闺房。」 许夫人被许春柔的这话问的一脸懵逼,「春柔,你这说的是何意?你一个闺阁少女,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说出这样的话?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做的什么事情。」许春柔一把将手中的画本丢在许夫人的面前,「你自己看看你丢不丢人?」 许夫人捡起地上的画本,打开看了一眼,「春柔,你怎么能看这种东西?」 许春柔咬牙说道:「你继续往后翻。」 许夫人不懂她说的意思,但还是往后翻了两页,这一看不得了。她满眼的难以置信,又往后翻了几页,当下手就开始颤抖起来。 「这这张脸怎么……」 「看着很是眼熟吧?」许春柔说完了许夫人未说的话。 许夫人也很快反应过来,狠狠地将画册给撕碎,「这画册你是从哪里来的?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将我画上去。」 「你不知道你那个管事,还有一个爱好就是珍藏字画吗?」 「春柔!你为什么会怀疑我?这明显就是有人故意为之。如果连你都不相信我,以后我如何在府内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