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
韩叶听到自己的名字心里一惊,但面上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发作,只得看着神色疑惑地看了一旁的李寒宁一眼: “李将军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她想说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李寒宁迎着殿内众人的目光,对着高高在上的李昭一揖道:“前几日臣还在淮安天牢里自省的时候,韩叶大人曾经来天牢里看过臣,那时臣便觉得奇怪,韩叶大人虽然是淮安城中位高权重的大人,但与臣此前并无私交,臣被关押的这几日,从前与臣还算关系交好的人都为了避嫌,不曾来看过臣,更别说此前只有几面之缘得韩大人了。” 若非是幕后真凶,根本不会在那个时候过来看她,谁来见她谁便是有最大的问题。 韩叶一拂衣袖,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对着李昭跪下,一面侧面对着李寒宁道:“李大人,天牢之中不见日月,怕是做梦与现实混淆了,我这几日不是在大殿上议事,就是在家,哪里去过什么天牢?更别说去我淮安城的天牢里见你李将军一面了。” 他这不仅是矢口否认,还明摆着告诉李寒宁他就算是去了,当时守在天牢外面的狱卒也没人敢出面指认韩叶,要么干脆本来就是他韩大人安排好的人,要么就是那些人有把柄在他手上。 原本李寒宁还打算让墨昭跟着韩叶的指认去查一查这些狱卒,如今看来倒是没有必要了,他做事这么周全,想来也查不出来什么了。 韩叶当着众人的面,远远地对着座位上的李昭一揖道:“城主若是不相信,大可以叫来这几日的狱卒一问便知。” 李昭素来了解李寒,他从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但韩叶与他背后的韩家是先城主还在的时候就是淮安城的文臣了,对于这样的老臣,就算是他也得给韩叶足够的面子。 “那便——” 叫他们来对峙。 李寒宁却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道:“城主不必劳烦了。” 大费周章反而成全了韩叶想把自己摘出去摘个干净的心思。 韩叶不动声色地起身,又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后又有人替他站了出来:“臣有本启奏,李寒将军接任方将军任淮安城城卫将军,却护送夫人出行不利,至夫人受伤,城中流言四起,德不配位,应革去将军一职,再从长计议。” “臣附议。” 接着又有几个大臣跪了下去,不用说这几个人都和这位韩大人逃不了嫌疑。 “慢着。” 这边话音未落,那边温晴便自中门而入,迈步进来看了一眼大殿之内的这些人。 “各位叔父打扰了。” 李昭在时,她一向不问淮安城的政务,但今日实在特别,这些事情也将她卷了进来。 李昭站了起身,迎面走过来将温晴扶到她的座位上休息。 温晴高高在上坐着俯看着台下的众人:“我前几日去寒山寺的路上的确是遇到了刺客,这些日子也实在是有劳各位叔父为我担心了,这几日我也差人暗中调查了刺客的事,好在那些刺客还是在现场留下了些蛛丝马迹。” 她侧身看了一眼身旁带进来的侍卫,那侍卫只一个眼神便明白了温晴的意思,将手里的托盘盛了下去给台下的一众侍卫看了看: “夫人当时所乘的马车昨日我们有人在悬崖底下看到了,只是马车损毁严重,不过我们在马车残骸里还是发现了这个。” 这是当时刺客行刺的时候用的暗器,暗器上还有斑斑点点的黑光,显然是淬了毒。 “这上面的毒药和暗器我们都已经仔细检查过了,毒无从查起,不过配方都是上好的良药,并非一般人家能用的起,暗器乃是城中铁匠所制,淮安对于冶铁一事一直管理得很严,我们已经顺着线索顺藤摸瓜查了城内所有的冶铁匠,直到查出其中一位在几日前他的夫人收了旁人许多银子打造了这些。” 韩叶不动声色地问道:“那夫人可有查清这人是受何人指使?” 温晴带来的侍卫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的韩叶道:“她是受大人你的指使啊,大人真是好记性,这么快变得忘记了不成?” 这怎么可能。 那铁匠自铸完了暗器之后,他担心将他们留下来早晚会坏事,便早已经将他们杀人灭口了。 韩叶身后的那些文臣听到这句话身体具是一震。 他们又听的温晴带来的侍卫继续沉声道:“各位大人若是不相信的话倒也简单,传那冶铁的夫妇过来对峙即可。” 这边李昭已经默许了这个提议:“传。” 温晴看着她找的夫妇被人带了上来,那夫妇像是从来没见过今日的阵仗,都害怕得瑟瑟发抖: “各位官老爷,我们只是小本生意,离经叛道违背律法的事我们是一条也没做过啊,只前几日,韩大人给了我们一纸图纸,让我们按照这图纸上的样子打造这些兵器,说是他们家侍卫要用。“ 他想来想去怕生出些不对,便偷偷将图纸保留了下来,如今也贴身藏着,现在正当着众人的面将图纸交了出去。 “这便是图纸,上面还有韩大人的官印,能证明我们夫妻二人没有说谎。“ 韩叶想到了什么似得忽然跪了下来:“城主,臣是愿望得,臣根本就不认识这两人!“ 冶铁的人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韩大人,做人可要凭良心啊!图纸和银子分明都是你给我们的。“ 双方各执一词,但图纸上的官印是真的。 李昭当然认得这个官印。 他皱起眉头将图纸扔到韩叶面前: “你如何辩驳?” 韩叶此刻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官印,明明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为何他竟然真的有。 “城主我是冤枉的啊。” 现在的他百口莫辩,就像李寒宁一样。 李昭几乎没有给他辩驳的机会: “把人带下去吧,韩叶暂时革去官职。” 眼看着他还想要再一次辩驳,便被其他的侍卫拖了下去。 大殿之上如今一片安静,几番变故之下众人没有一个敢先开口说话的。 温晴又沉声对着殿内的众人道:“既然这些事情已经了了——” 她这边话还没有说完,又有大臣开了口: “夫人,这里李寒将军该如何处置?” 处置她无非是因为城中那些流言,可是那些流言温晴原本就不在乎。 她更在乎能不能保下李寒宁,这事她坏了规矩也要以前城主女儿的身份参与今日议事的原因,温晴皱起眉头看着说话的人问道: “为何要处置?派来刺杀我的刺客既然是韩大人派来的,自然与李将军无关,何况李将军这几日都在大牢里,你莫非是觉得还不够吗?” 那大臣又对着李昭一揖道:“城主,如果连小小的护送一事李将军都办不好的话,那怎么将来怎堪大任?他真的能够不辜负城主的期望统领好三军吗?更何况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不堪入目,夫人的名声亦是城主的名声,亦是我淮安城的名声,这天底下的人并非都是明眼人,总有些人会信以为真,所以还望城主三思。” 他说的是对的。 总有人会信以为真。 李寒宁从来不在乎其他人会怎么想,她只在乎面前的公子,李昭是愿意信她的,她也不想这件事情变成他心里的一根刺,谁会愿意自己的夫人一身凌乱的和另一个男子在荒郊野岭过了一夜? 李昭就算再大度那也是他的事,李寒宁得将一切解释清楚,她实在不想成为李昭和温晴之间的误会。 温晴夫人答应过会保守她的秘密她也做到了,即便是在这种时候也没有提过半句她是女子,如今也该是她兑现保护夫人的诺言的时候了。 李寒宁上前一步摘下头顶束发的发簪,挽起的青丝如瀑布一样倾泻而下。 李寒宁迎着周围人惊讶的目光跪在地上,只是这一次却挺直了脊背: “臣有罪,不该欺瞒公子,臣名李寒宁并非李寒,就是为了听起来更像男子,所以如此取名,从前守在公子身边需要经常出入各地,为了避免麻烦故而乔装,一直都未告诉公子,也是李府大人的意思,一切还请公子原谅。” 一旁的文臣看到这一幕皆是一震。 他们的李寒将军竟然是个女子,她一直瞒天过海瞒了这么久。 如此一来,外面那些留言不攻自破,李寒宁与温晴同为女子,又怎么会对她做什么呢?又怎么会与她有什么旁的牵扯? 只是李昭看着她的眼神也有意外与惊讶,他这也是第一次知道,从前的李寒宁连他也瞒着,还瞒了这么久,如果不是因为出了这回事,李寒宁也许永远都不打算把这个秘密说出来。 李昭不自觉地皱起眉头,背在后面的手紧紧地握起了拳头。 她其实隐瞒得很好,一身绝世武功,众人皆以为她只是身形比寻常人瘦小一些罢了,也不会往她是女子的那方面去想,如果没有今天这回事,她大可以以李寒的身份继续生活在淮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