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芳仪心中冷笑,脸上却故作风情,娇嗔道:“张爷,奴家记得这抓逃犯的事儿归人家御守司管啊。怎么守卫京城的金甲卫,也管上这档子事儿了?” 张亨一根手指抬起她下巴,冷哼道:“小娘们儿,知道的还挺多啊!怎么,不是御守司的人就不能搜捕犯人了?” 花芳仪看见他的眼中满是杀意,便收起了笑容,温顺地说道:“张爷这是哪儿的话,你要搜便搜,奴家怎么敢反对呢。” 花芳仪表面上强装镇定,心里却有些慌了:她知道张亨一定是有了十足的把握,才敢明目张胆地大闹翊王的地方。若自己再挑衅他,便只有死路一条! 见到花芳仪眸中的惧色,张亨得意地冷冷一笑,故意向手下高声喝道:“给我好好地搜、仔细地搜、一个角落都别放过!今日老子定要搜到那名逃犯!” 花芳仪连连退了几步,一直退到较远的地方,才稳了稳心神,立刻向站在不远处的贝小贝使了个眼色。 贝小贝趁人不备忙跑过来,小声问道:“老板娘,您没事吧?可有什么吩咐?” 花芳仪勉强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遂轻声道:“没事儿!我可是翊王的人,他不敢杀我的。我已经派人去通知殿下了,想必他很快就到。你速去让雪雁为寒烟姑娘装扮一下,将她混入检查过的歌姬中。让她撑到殿下回来,切不能自乱阵脚!否则,谁也保不了她!” 贝小贝看了一眼凶神恶煞的金甲卫,担忧地问道:“可是……如今让她出来不是自投罗网吗?” 花芳仪冷声道:“眼下的情况,想要藏一个人已是不可能!看张亨这架势,今天不搜出人来誓不罢休。我们只能赌一把了!” “好!小的这就去!”贝小贝人小鬼大、十分机灵,拿着一个酒坛装作给众人斟酒的模样,在金甲卫的人群中窜来窜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此时已是暮色四合,夜风刮来一片云遮住了皎月。别馆门外两排大红的灯笼,在幽暗的夜色中散发着清冷的光。照例前来寻欢的客人,马车还未停稳,就被堵在门外虎视眈眈的金甲卫,吓得调头仓皇离去。 几声马儿的嘶鸣催走了云朵,冷月重现清辉。一辆华贵雅致的青盖玉路马车,在威风凛凛的金甲卫面前稳稳停下。 一身白袍的燕荣飞身跳下马背,一扫众人凶恶的脸庞,转身打开车门将羽枫瑾从马车上扶下来。 “殿下,别馆出事了!应该是张亨来找人了!”他嘴唇微动,用腹语向对方禀报眼前的状况。羽枫瑾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一语不发地走进门去。 “站住!金甲卫在办事,任何人都不许进!”他刚走到门口,就被两个不知死活的金甲卫拦下。 羽枫瑾沉着脸,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燕荣则一步抢过去,指着二人大骂道:“睁开你们的狗眼好好看看!翊王殿下你也敢拦着,你们的狗头还要不要了?” 两位金甲卫听到翊王的名讳,踟蹰地相互看了一眼,才不情愿地让出一条路,让燕荣护着羽枫瑾走进去。 别馆内被金甲卫搞得人仰马翻、鸡飞狗跳,哭喊声响成一片。 羽枫瑾刚一迈进门,花芳仪便如蝴蝶般翩然飞过来,泪眼中漾着幽怨般嗔道:“殿下!您可算来了!咱们别馆都要被张统领给拆了!” 说着,她的玉指跟着眼神向旁轻轻一点,给他们指了指,正坐在大厅中翘着二郎腿喝着酒,一脸得意的张亨。 燕荣一把将花芳仪拉到身后,故意扬声喝道:“芳芳,你说!谁有那么大的狗胆,竟敢在王爷的地盘上撒野?今日定有王爷给你做主!” 这句话飞进张亨的耳中。他放下酒杯缓缓起身,大摇大摆地走到二人面前拱一拱手,挑衅般笑道:“殿下,真是不好意思。牢中跑了两个犯人,有人见到他躲到这里来了,所以我便带人过来搜一搜。失礼之处,还望殿下多担待了!” 燕荣一听这话,登时火冒三丈地斥道:“监狱的逃犯,什么时候轮到你们金甲卫管了?张亨,我看你就是故意来闹的!” 张亨却斜眸睨着他,洋洋自得道:“燕荣,我知道你功夫不错!不过,今日我可是带着金甲卫来的。只要我一声令下,你再好的功夫,也双拳难敌四手。到时候若真伤了殿下,可别怪我了!” 燕荣逼近他身旁,寒声问道:“张亨,你到底要干什么?” 张亨冷冷一笑,毫不遮掩地说道:“我要干什么,你们心里明白得很。人证的事既然我好说好商量,你们却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燕荣脸色骤变,咬牙怒喝道:“张亨,你如此胆大包天,就不怕我们告诉皇上吗?你可知今日皇上已经……” “燕荣。”一直沉默不语的羽枫瑾,忽然出声制止:“既然人家公事公办,咱们再拦着就不合适了。芳仪,准备一壶茶,本王要在这里看着他们搜人。” 说完,他找了一间还算整齐的包厢坐了下来。燕荣冷冷瞪了张亨一眼,便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不过一会儿,花芳仪端着一壶茶和几盘点心挑帘而入。她身后紧跟着一位满头珠翠的歌姬。进门后在花芳仪的眼色下,歌姬战战兢兢地走到羽枫瑾身旁坐下,然后怯生生地为他斟了杯茶。 羽枫瑾稍稍抬起眼帘,看到歌姬的面孔先是一怔。随即他微微勾起唇角,从她颤抖的手中接过茶杯,又安慰似地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 见他明白了自己的安排,花芳仪顿时嫣然一笑:“既然殿下满意,那今日就让她陪您吧。”说罢,她轻轻捏了捏歌姬的肩膀,然后挑帘而出。 与外面的人仰马翻相比,这间名叫“忘尘谷”的包厢内,却洋溢着闲适又宁静的气氛。扮做歌姬的寒烟姑娘,一语不发地为羽枫瑾斟茶,她斟一杯羽枫瑾就喝一杯,两个人虽然没说一句话,却配合地十分默契。 别馆中的金甲卫忙活了半天,才气喘吁吁地跑到张亨面前禀报:并没有找到可疑的女子! 张亨顿时脸色一沉,忍不住在大厅中插着腰跺脚大骂,吓得歌姬和客人们都抱成团儿,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生怕他一怒之下会大开杀戒! 一瞥之间,怒火中烧的张亨瞥见包厢内闲云雅致的二人,狐疑的目光便立刻黏在羽枫瑾身旁的寒烟身上,再也挪不开了。 随后,他的脚步也跟着目光追了过去。他大步冲进包厢内,一把抓住寒烟的肩膀,冷道:“转过来让我瞧瞧!” 寒烟全身一颤,死死咬着牙才不让自己哭出来,目光瞥向一旁的羽枫瑾。 羽枫瑾轻轻啜了口茶,一字字沉声道:“松——手——!” “你说什么?”张亨侧目看向他咬牙问道,手中的力道却并没减弱。 羽枫瑾也不看他,只不辩情绪地说道:“今天这位歌姬被本王包下了。你若想看她,明日请早!” 张亨咧着嘴冷笑道:“我若不肯松手呢?你又能拿我怎样?” “你可知皇上今日宣本王入宫,是所谓何事?”羽枫瑾缓缓抬眸睨着他,微微一笑。 张亨皱眉看着他,一脸的莫名其妙。 羽枫瑾放下茶杯,继续说道:“皇上已命我调查平阳侯的案子。所以从现在开始,一切人证、物证均由本王看管。若有人在调查过程中企图阻挡,本王有先斩后奏之权。你要试试吗?” 张亨猛然一惊,不可置信地说道:“你撒谎!这……这怎么可能!皇上怎么会让你这个废物调查我们的案子!” 羽枫瑾不理他的辱骂,只轻声笑道:“张亨,搜索完了吗?” 张亨咬了咬牙,却没有说话。 羽枫瑾又笑了笑,继续问道:“可有搜到那名逃犯?” 张亨死死盯着他身旁的寒烟姑娘,从牙缝中吐出几个字:“目前、还没有。” “很好。”羽枫瑾淡淡应了一句,随即脸色突然一沉,立时拍案而起,声音蓦地增大:“张亨!你竟敢假借搜捕逃犯的由头私闯民宅、欺压无辜百姓!天子脚下岂容你胡来!念在孝康太后的面子上,本王姑且饶你这次。你若再胡作非为,本王定将你就地正法!” “翊王,你是疯了吗?你以为这样说,我会怕你吗?”张亨脸上毫无惧色,一只手抓着寒烟的肩膀不放,另一只手已摸向腰间的刀柄。 “不许动,小心小命不保!”电光火石之间,燕荣已如鬼影般窜到他身旁,抵在他脖子上的宝剑,闪着瘆人的寒光。 张亨大惊,却不敢动一下,只厉声问道:“燕荣,你要干嘛?” 燕荣紧握着刀柄,冷笑道:“张亨,我明白什么是双拳难敌四手,你却忘了擒贼先擒王了!” 一滴冷汗从鬓间落下,喉结在刀柄前滑动了一下,割破了一点皮肤。张亨看向羽枫瑾,神色竟有些紧张:“翊王!若燕荣杀了我,皇上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羽枫瑾淡淡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本王为何要杀你?本王可握着你们父子的生杀大权,可以大大方方地玩死你们,又何须背地里使阴招?本王不过是想让你手下的人,把他们弄乱的别馆,给我恢复成原样。还得劳烦张统领告诉本王,究竟是谁在背后污蔑,说潇湘别馆藏匿逃犯的。” 张亨圆撑双目瞪着他,腮帮子不服气地往外鼓着,态度依旧强硬。 羽枫瑾向燕荣递了个眼色,燕荣便立刻翻转手腕,以极快的速度在张亨腿上划了一刀。这速到快到等张亨反应过来,并感觉到剧痛时,燕荣手中的刀又重新抵在他脖子上了。 鲜血从一指宽的刀口中流出,已染红了他半边的裤子。张亨此时面白如纸、冷汗涔涔,却不敢弯腰去查看伤口。巨大的惊恐和疼痛,让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燕荣凑在张亨耳边,一字一字咬着牙说道:“张亨,王爷有顾虑不杀你,我可不一样!我只是一名随扈罢了,杀了你我大不了出去躲几年!所以,你再不听王爷的吩咐,我下次划的可就是你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