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袭—— 就在鬼力赤抵挡曹州的次日,沛王也抵达了这里。 他们在黄家渡的岸边安营扎寨,羽枫瑾也恰在此时,带着主力部队赶到这里,在对岸安营扎寨。 双方隔着讲和遥望对方,都摩拳擦掌,准备着最后的战斗。 整顿好一切,羽枫瑾与沛王会时不时的隔江相望。 同为皇亲宗室,同为渝帝手下的败将。 如今,他们一个为了权势地位,要推翻渝帝的朝廷,并取而代之;一个为了黎民百姓,要击退这个复仇者,顺便报当年的血海深仇。 他们如今手中的兵马数相当,士兵的质量也是良莠不齐,还都是仓促上阵。 除了羽枫瑾手下,有朵颜三卫的旧部之外,双方的军队里,几乎没有一个名将。 就这样,兄弟二人,将驾驭这帮特殊的军队,将在这里进行一场殊死决战! 双方在黄家渡两岸对峙许久,却始终没有任何进攻的迹象。 其实这也不奇怪,二人一个老谋深算,一个能征善战,他们都在揣摩着对方的心思,和下一步的行动,也都明白伺机而动的重要性。 一入夜,四周静得像一滩水,黑色笼罩了营地里的一切,似乎所有生灵都已经熟睡,一切显得静谧而诡异。 羽枫瑾作为主帅正襟危坐在中军,负责指挥战斗。 待到夜色全部暗下来,他一声令下。 一身赤色铠甲的鬼力赤担任先锋,带着数千名精兵,披着夜色摸向沛王的军营。 夜色深深,进攻的部队,没有发出任何喊杀声,唯有马蹄踩踏这草地,发出轻微的声响。 一行人行至半路,鬼力赤忽然发现,前方出现了一排火光,密密麻麻的一片,看上去人数是我方的数倍。 鬼力赤暗叫不好,立刻大喝一声:「停止进攻!」 先锋部队听到喊声,立刻勒马停下。 鬼力赤控马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不远处正是打着火把、列队整齐的敌军。 人群中打马走出来一个人,一边狂笑,一边叫道:「哈哈哈!果然,本王预料的不错,羽枫瑾这小子虽然年纪不大,却女干诈狡猾,一定会将进攻的时间定在深夜!本王在此等候多时,都有些等得不耐烦了!」 说完,他挑衅的看了鬼力赤一眼。 面对黑压压的敌人,和自信满满的沛王,鬼力赤却显得十分镇定。 他果断的下达了,第一个命令:「全员立刻撤退!」 随着他一声令下,数千名先锋部队,立刻兜转马头,往回急奔而去。 沛王看着落荒而逃的先锋部队,发出了得意的笑容。 他被欺负了这么久,如今一块肥肉送到嘴边,他怎么可能不要。 想到这几个月来,他不是在幽州城外啃砖头,就是被人占据老巢,脸上不觉露出了凶狠的笑意。 他抽出刀来,向众人大喊一声:「听我命令,全员进攻!」 话音刚落,他一挟马肚子,一马当先,策马猛扑过去。 他身后数万名的主力部队,也一边高声欢呼着,一边打马急奔。 霎时间,叛军如同洪水一般,沿着湖岸向羽枫瑾军猛扑过去。 一场夜袭,刚刚开始。 羽枫瑾的部队就乱作一团,开始狼狈逃窜,连基本的阵型都没有,只顾没命急奔。 身后的叛军见到这个状态,更是信心倍增,立刻紧打马鞭,很快就追了上去。 鬼力赤见摆脱不掉身后猛烈的追击,只好拨转马头迎面抵抗。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 的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 早春的大地一片漆黑,周围有一片浓雾笼罩。 压抑的黑暗中,只见闪闪寒光,高亢的喊杀声不绝于耳。 然而,此时羽枫瑾的先锋部队阵脚全乱,人数又不及对方的十分之一。 所以鬼力赤他们疲于应付、节节败退、十分狼狈,根本无法抵挡气势正盛的叛军。 沛王见自己已将鬼力赤打得无力招架,眼见着就要大获全胜,立刻信心倍增、得意洋洋起来。 然而,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他忽然发现,自己队伍的后方,竟陷入了混乱。 随即,便有不同的喊杀声,从沛王的身后传来。 而方才还疲于应付的先锋军,此时也立刻换上一副面孔,变得精神饱满、杀气腾腾。 沛王霎时意识到:糟了!自己千算万算,还是中了羽枫瑾的圈套! 的确,这是羽枫瑾和鬼力赤根据敌强我弱、不可力敌的局势,设下的一个圈套: 由鬼力赤率先遣部队夜袭沛王军营,再佯装逃跑,为的就是将沛王全军,调离开本军的营帐。 在叛军追击的必经之路上,霍宗胥和戴德孺,各率领一千伏兵,埋伏在道路两旁的草丛里。 待鬼力赤路过这里时,他们并不接应。 只等到叛军全部通过这里,霍宗胥一声令下,两千伏兵立刻冲杀出去,围剿叛军的后面,斩断他们的退路。 这群从黑暗中,拿着家伙突然现身的人,让杀得尽兴的沛王,一时间摸不着头脑,有些乱了阵脚。 鬼力赤抡起偃月刀连劈带砍,把昔日里战场上的威风,渐渐展露出来。 在这样猛烈的前后夹击下,沛王见自己的队伍变得人心惶惶、艰难抵抗,便当机立断,立刻下令——命全军分兵抵抗,企图将这些人数上不占优势的队伍,分成小股,逐一歼灭。 与方才的嚣张气焰不同,现在的沛王面对气势汹汹的鬼力赤,和他手中杀气腾腾的大刀,心中竟有些慌了。 然而,他还未看到,羽枫瑾脸上气定神闲,却十分诡异的笑容。就在他奋力抵抗的时候,两片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从军队的两翼又响起! ——首战告捷—— 早春的深夜,还是有些寒冷,西北风如刀一般,呼呼刮着光秃秃的树稍,和每个士兵的脸。 当阿日善和阿木尔各带着一千名士兵,从叛军两翼冲杀出来的时候,叛军吓得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此时,他们已然手忙脚乱、茫然无措,除了拼死抵抗、妄图冲杀出去这一个念头,这场战役的胜负,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沛王看到自己的军队,被对方围着水泄不通,立刻破口大骂道:「妈的,同为手足,他竟设下这十面埋伏,真是怕我不死啊!」 说这话时,他想起手足之情了,却忘了当初他也设下十面埋伏,将羽枫瑾困在曹州之事了! 沛王四下看去,见自己的手下疲于抵抗,都在各自死走逃亡。 有些冲不破包围圈的叛军,就将心一横,往湖里一跳。 会游泳的就趁机跑了,不会水的就淹死在湖里,似乎这样也比死在乱刀之下,要舒坦得多! 沛王看到这样一片惨景,终于意识到,与羽枫瑾的第一交锋,自己彻底输了! 他顾不得感慨或伤心,立刻向众人高喊一声:「撤退!」 说罢,他拨转马头,一遍奋力抵抗这气势汹汹的攻击,一边带着剩下的士兵,冲破密不透风的包围圈,没命的逃向大本营。 当这支疲惫之师,狼狈不堪的退守到东岸时,徐泰和曾瑞连忙去清点所剩的兵力。 战后统计:此一役,战死者超过两千人,伤者不计其数,而那些跳水失踪的人员,还没有统计。 浓重的夜色慢慢褪去,天边探出一抹猩红。 沛王面无表情的坐在篝火前,一边烤着身子,一边愣愣的发呆: 想当年,自己在战场上叱咤风云时,羽枫瑾不过是个小孩儿。 如今,他竟然被当年那个不爱说话、呆呆笨笨的小孩,打得丢盔弃甲、狼狈逃窜! 难道是这么多年自己退步了吗? 不!这么多年,自己日日夜夜都未曾放下过仇恨,为了这一天,从未懈怠过。 那么只能说,当年那个任人宰割的小孩儿,这么多年成长了!qδ 现在这个老谋深算、喜怒不形于色、阴险狡诈的羽枫瑾,他身上竟处处都有渝帝身上的影子。 沛王忍不住呵呵的冷笑:渝帝啊,渝帝!聪明反被聪明误! 为了打压自己,将自己放逐在此,才有机会招兵买马,颠覆他的江山。 为了禁锢羽枫瑾,从小将他带在身边看着他,却不小心培养出来,另一个自己。 如今,他倒是有些好奇,当这两个同样善使诡计的人,决斗的时候,该有多么精彩! 他真盼着有那么一天,渝帝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想法设法夺下来的江山,却被他自己无心培养出来的敌人,给亲自夺走! 那时,渝帝会有怎样的表情! 正在他满腹心事的时候,一脸颓废的许泰和曾瑞,竟难得的一同走来。 许泰也不顾沛王难堪的脸色,抢先说道:「殿下。今日咱们输得这么惨,我看还是先撤退吧!」 沛王冷冷看了他一眼,沉声问道:「怎么,你怕那个翊王了?」 许泰沉吟了一下,低下了一向绷直的头颅,心中却颇有微词怨: 他头脑中以为的羽枫瑾,是被沛王矮化许久的小孩儿! 可如今,只一次的交手,他就被羽枫瑾打得满地找牙,险些全军覆灭,也终于尝到了羽枫瑾的厉害! 曾瑞想了想,也随即附和道:「殿下,许指挥使的意思是,咱们也不是认输,而是暂且撤退回去,大家重新商议一番,再从长计议!」 沛王凝目盯着二人,一字一字坚定的说道:「本王的身体里,流着的是皇族的尊严,它不允许我逃走!」 许泰也顾不得礼数,只急吼吼的说道:「可是殿下,现在大家都身负有伤,萎靡不振,此时不退兵,我们将被一击即溃!」 曾瑞也继续规劝道:「王爷,咱们在曹州时,已经受到了挫败。咱们的中途折返,又让许多人颇有微词。现在军中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不如先等众人平息一下情绪,再攻打曹州,岂不是更好?」 沛王双眉一竖,冷哼问道:「你是在质疑本王的决定?」 曾瑞大惊,连忙拱手道:「卑职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