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枢密院副使兼尚书吏部郎中李征古被李煜派遣到荆州任江陵刺史,而李征古到任后,发现荆州之地经历过灭江陵之战后,随时有反叛的可能,此时的林仁肇已经奉天子密诏领兵列阵三江口随时准备南下过益阳关。 至于李征古这个人,李煜先前还是有所耳闻的,李璟在位时期,袁州叛乱,郭廷谓领兵前去平乱,然而平乱后的一月,袁州再次发生了叛乱,李璟便派文官过去任袁州刺史,袁州之后恢复生产,局势稳定,这个文官,便是李征古。 李征古到任江陵后,首先颁布李煜的均田策,须知,这个时候的江陵有大部分田地是无人耕种的,从这个方面也可以看出,即便李煜未灭南平,南平灭亡也是时间问题,万亩田地皆掌管在氏族手中,而氏族又专断独利,不缴纳税赋,南平王廷又转而向底层田民加征税赋,从而导致南平农民动乱一触即发。 “李卿,既是到了江陵,便可将均田策力行,此外,南平的平民可赏赐永业田至四十亩。”在李征古还未去任前,李煜便嘱托了永业田的田制数量。 在这个时期农民种田是主要分为口分田和永业田的,口分田是为国家而种,永业田是为自己而种,这里值得一提的是,李唐的贞观盛世,便是从均田制开始,只不过当时的永业田是二十亩。 “圣上,永业田自古至多二十亩...从未提至四十亩。”李征古虽知李煜的一切举措都是为了得正民心,但也对新田制有些肉疼。 “自古未有,那便从本朝开始!此外,昭告天下唐人,任何官要不得从底民手中夺买永业田,否则...朕必断他手足。” 实际上,将永业田提升至四十亩是有现实利益的,当了皇帝,鲜有人真正的做到爱民如子,百姓的死活也不为人所重视,李煜的四十亩永业制,也是为了进行一招釜底抽薪之策。这个策略一旦真正成功实行,则南方各国的田民,军民也会想方设法跑到唐国境内定居,当然,这也是李煜从现代学过来的卷人制。 趁各国还在醉生梦死,先把军人制,田民制给他卷起来,一旦自己卷成了型成了一代卷王,则其他人想卷也会来不及。 当下南国各主昏庸,各国各地永业田皆被各朝官要剥夺,农民流离失所无田可依,饿殍遍野,所以这个时期才被称为乱世,而唐国永业田一颁布,一方面大大减少了民乱,另一方面,被唐国吞并之地的农民得了口田和永业田自然也无暇作乱。 “眼下大唐吏治废弛,实行下去,怕是不得快...” “朕等不了这么多时日,安民之策须力行,也须快行,若这帮腐弱文臣做不了事情,那朕便派太监为地方监官而行!” 李煜自魂穿至今,对唐国吏治多是有心无力,当下也只能想了一步狠招,以太监和文人竞争上岗制。李煜所行举措,既要担心步篡汉王莽过于激进的后尘,又要担忧举措实行拖沓,所以近日来一直难以把握这尴尬的分寸。索性直接让太监之首王万驹选拔有治国才能的太监,不日派遣至地方为官。 文人懒政,怠政是因为无人互卷,那么太监文人互争便可引起双方卷王之心。况且,这个时候让太监参与地方文政还有一个发力点,那便是太监在南唐一直干的是脏活累活,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能当当官人,必然会珍惜这个抬头做“人”的机会。而太监在地方卷起来,那么文官也势必减少懒政之举。 且说,李征古在江陵平息民怨之后,在峡州,归州,江陵三地大张旗鼓实行均田策,南平众民得了手中的田契,各个振臂举呼唐国万岁。 “李副使,眼下这荆州各地还有三千之众的僧人,这些僧人,一无战力,二无民用,却整日吃着我唐国的粮食无所事事!不如将其聚拢而屠杀殆尽!”此时说话的,便是林仁肇留下的心腹郭胜。 “不可!你是要我大唐皇帝担上灭佛的骂名吗?”李征古听了郭胜极端的言语,登时被吓得冷汗直冒,不说将三千之众的僧人杀光手段残忍,且说无端将僧人屠杀,也会使唐国刚刚收拢的民心有损。 “那李副使又待如何,就让这些废物无端的浪费我大唐的粮食?”郭胜这话确实有些没良心,荆州的富粮为唐国夺,本应还于荆州之民,李煜已经将大部分粮用来喂军,郭开却一点粮食都不想分给这些荆州僧人。 “郭将军,你等这些东境籍贯的军士,驻守荆州,圣上答允与军士四十亩良田,可有得到田契!” “李副使放心,林老将军心疼俺们这些当兵的,各人田契皆有人得!只是,尚无人耕种...”郭胜想到军人分田,又好不自豪。只因在这个时期,军人相对来说只有军饷,战时还难以保证军饷按时颁发,也从为分过田地,而李煜继位后,就连军人也都有了田产可依,这兵当的也踏实不少。 “既然如此...不如将这些僧人用来耕种军人田!”李征古话语间,又谨慎了不少。 “李征古!枉我以为你是个好人!那田是俺们军士的!...”郭胜一听要让僧人种田,以为是要将军田分给僧人,登时敏感大怒。 “郭将军稍安!是让僧人代种!眼下你等军士无暇耕种,不如让这些僧人赶去为军耕地,所耕田粮,皆归你等军户,你等只需允僧人十分之一的口粮即可!” “哎呀呀,李副使果然为国之栋梁啊!分给他们十分之一的口粮,也确实可行,我等也确实无暇耕种,这倒也让这些僧人有了些用处,不能白白吃我大唐的粮食!”郭胜闻之,也喜形于色,他们这些军士长年备战,根本无暇长时间顾上田地,与其拿个田契荒了田地,倒不如让这些僧人替自己去种地,自己半点活未干,还等得千石口粮。 从这个两全其美的策略来看,文人执政确实是可以大大的缓解社会矛盾,农民动乱,而李煜在派遣李征古来此时也是想到了这个问题。听潘佑说袁州在派了李征古这个文臣之后,一直未再产生动乱,李煜才有些恍悟,要搞军事独裁是没有错的,但是侧重于军事,唐国也必然会被这帮道德认知尚浅的武将所乱。 所以,南平被灭后,并不算彻底的被平定,亦正如潘佑所说,打下荆州易,守下荆州难,在林仁肇等一众武将已经认为大势已成之时,潘佑等文臣已经在沉思,要如何使南平三州之地长治久安。 再说回现今的武平长沙府内,李观象在为林仁肇引路过益阳至长沙之时,便已传信让周保权以礼待之,备好仪仗,佳酿,待唐使亲至和谈。 然而,长沙府的境况仍然让李观象失望了,武平动乱多次,都是因为武将,所以武平现今的国政局势是武强文弱,尚且年幼的周保权没有一个较为稳妥的平衡点用来制衡文武。所以导致武平之地的国政是以武治为主的。 之前周行逢在位初期也是政法较为严苛的,只是周行逢的夫人严氏向来爱民,与民同苦同种,两次回娘家劝周行逢,才将周行逢悬崖勒马,与民更始。如今周行逢病重,周保权没了依靠,多数时候还是要听从这些武将的策略,导致武平现在不仅是张文表伺机作乱,像辰州,溆州等地,已经引发了不少民乱。 “主公!李观象毕竟是文人软骨,要我武平长沙府以最高的礼仪接待唐使,岂不是让唐使以为我武平软弱可欺!”杨师幡在周保权身侧严声劝言道。 “唐使毕竟打下了三江口,如今又愿意...愿意与孤和谈...”周保权是被这杨师幡凶喝的样子震慑住不敢再言不同的语,只有些气弱的说道。 “主公!你忘了唐人灭楚的旧事了么!唐国此行,必为夺我武平!”杨师幡突然顿喝,却在稍稍一顿之后,再度说了下去“况且,唐国使臣来此,定是无利不起早,李煜前些时日厚着脸皮去找清源要钱,如今又想来我武平敲诈一番,即便是我武平要给,也是站着给!定然不能似留从效那般软弱可笑!” “杨将军稍安勿躁,李观象要以礼仪之制接待唐使,也是为我武平少些争端,即便不以最高之礼接待,我等也不可过分怠慢了唐国使臣。”朗州知州汪端这时兴许是对杨师幡呵斥周保权的行径看不下去了,赶忙站出来打个圆场,又瞬时使了个眼色给刚入长沙府的张崇福。 “不错...杨将军若要立威,也未尝不可...但,也不能无端惹恼了唐国不是?我张崇福也不满唐人仗着兵强马壮来欺我武平,可如今...我武平确实不敌唐国,也犯不着为了些面子,惹上灭国之灾。”张崇福先是言语平缓,随即又转着话锋暗示杨师幡不要玩火自焚。 张崇福是对杨师幡有些不满的,但是有忌惮杨师幡手下两万猛士,不敢公然得罪杨师幡,毕竟当初周行逢病重,严令将长沙军权先行交给杨师幡,一旦张文表叛乱,唯有杨师幡可以治他。 只是张崇福现在只感觉杨师幡依仗兵权,愈发骄纵,已然分不清长沙府谁是主,谁是臣子。随即又看向汪端,汪端的脸色也是异常难看的,当初他也建议先将长沙府军权交给杨师幡,却没成想杨师幡领了军权已经骄纵成了这幅样子。 同时这二人也心疑,你杨师幡有本事怎么不在唐军拿下澧州之时就领兵与唐军硬碰硬,都被打的丢了三江口,唐军随时都可越过益阳关屏障直取长沙了,你还在这立什么威风,武平武安军的威风早就在三江口被打没了。 “禀告主公!唐人已经来我长沙城下了,是否直接将其带入城内!”众人担忧的时刻还是来了,汪端想着免些争端直接让唐人入城,杨师幡这时又不乐意了“哼!让唐人褪衣,卸刀,再入我长沙城!否则...将其赶出去!” “那...那便依杨将军所言罢...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了...”周保权声低势微的言道。 ...... 且说,无论是杨师幡,还是汪端,亦或是武平留后周保权,都没有意识到,唐国并不是派一个文臣来和武平耍嘴皮子...而是,直接将林仁肇这个暴脾气的派过来威逼利诱。只是众人不知现在城下是何人,李观象事急,也就忘了道清是林仁肇带着他儿子林彦亲自出使长沙府,接下来,果然让他看到了提心吊胆的一幕。 “来者何人?既然要入我武平长沙府,必须要卸刀入城!”长沙城黄道门,杨师幡的儿子杨行建突然暴喝,登时眼神狂傲,俨然是信了他便宜老爹杨师幡的话。要说这杨行建之前也未敢威风,有道说吕布死后,关羽看谁都是插标卖首。而周行逢病重后,杨师幡看谁都低人一等,自然他儿子杨行建也习惯了耍个威风。 “你什么东西?也配跟老子说话?滚!”林仁肇暴躁几句,头也不转,径直要入黄道门。 而杨行建听着林仁肇的言语登时觉得失了面子,况且一众防城戍卫皆在这看着,直接把他比作东西,俨然是没将杨家人放在眼里,随即做出了一个让李观象惊惧万分的举动。 “大胆!来我长沙府,龙也得盘着!虎也得卧着!再不卸刀,莫怪我杨行建不客气!”杨行建说罢竟直接拔刀抵在林仁肇脖颈。李观象见状冷汗直冒,正欲上前去劝,又见林仁肇不怒反笑。 “啊哈哈哈!...小子...多少年了,可没人有胆子将刀架在老子脖子上,你这么做,可是要没命的...”林彦正欲拔刀之时,林仁肇一个抬手,将林彦屏退,随即一脸玩味的看着杨行建。 “我不管你是谁,卸刀!”杨行建也发觉这人眼神戾气极重,眼看着就是个刀斩过万人的狠角,但既然已经拔刀,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随即壮着胆子怒喝。 “这刀跟了我这么些年,从不离身...” “那就请回吧!我等可不管你这些...”林仁肇话未说完,旋即被杨行建打断,眼看着林仁肇被呛的已经有了要造杀孽的眼神,李观象赶忙出来圆场“杨廷尉!此人乃我武平留后的贵客,不可无理!速速将刀收起!” “老子给你三个数,要么砍了老子,要么让老子进去!”林仁肇直接忽略了李观象,眼神狠辣的盯着杨行建,又作势要拔刀,这一举动和这番言语,倒让杨行建犯了难。 他老爹也交待过,此次只为杀其锐气,断然不能擅自杀了唐国使臣,一旦他杨家杀了唐国使臣,莫说唐国大兵来兴师问罪,即便是武平周家也得将杨家人推出来顶罪。 “你...你以为我不敢...” “三!一!” “啪!”的一声,众人听到声音,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倒在地上的杨行建,只见这杨行建结结实实的被林仁肇狠抽了一耳刮子,一个巴掌将杨行建抽倒在地上嘴里溢出血。 “不敢杀人你他娘的瞎举什么刀?不敢杀人你在这装个什么威风?”林仁肇抽完似乎又没有再停下的意思,随即问上一句便踢上一脚。 “老匹夫!这里是我长沙...”杨行建吐着口血,正欲起身,又被林仁肇踢倒在地,旋即发现林仁肇拔刀直顶自己的牙口。 “嘴里再崩出一个字!老子...让你这辈子张不了口!说不了话!”林仁肇面无表情的要挟道。 杨行建此时再也没有了方才的威风,后悔惹上这么一个狠角色,甚至内心还有些埋怨自己的老爹杨师幡自己不来杀唐使的威风,反而让自己在这受罪,还被吓得血口紧闭,不敢再言语一声,就连喘气都是用鼻息,双嘴动都不敢再动一下。只因为林仁肇刀尖已经见了血,感受着自己脸侧的阵痛,惊怕这人言出必行,也生怕他真的割了自己的嘴。 “大将军...大将军何必动怒,咱们...还是快快入城,与我家幼主商谈要事!”李观象为了缓和气氛,又眼见事态不可收拾,赶忙上手扒拉着林仁肇握刀的右手。 城门前的防城戍卫营各自举着刀不敢上前,毕竟谁都听说了南平亡国是因为擅杀唐使,这时候谁敢提着刀上前,谁就是九族不保,又察觉这唐国将军一看就是战场上的老将,莫说上去会惹来祸端,就是未近他一寸,恐怕都得被这戾气极重的老将给亲手剁了。 “李先生...记住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入了长沙府,再有人拿刀抵住老子的脖子,老子可不管什么大局,定要让三江口,熬山寨的唐军南下,灭了你武平!”林仁肇语罢旋即收刀回鞘,又转头盯了一眼方才好不威风的杨行建。 “那是自然!这些小的不懂事,不知道林仁肇林大将军的威名...不才入城便向我家幼主禀告,定以国仪礼待林将军!”李观象正说着又将求救的眼神递给林仁肇的儿子林彦,林彦方才会意,随即又低声言道“父亲...这等无名之辈不值得动怒,眼下...还是先入城,不可误了天子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