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2章谁才是罪人 有时候怕什么来什么,一声凄厉的惨嚎,随之而来的是一支骑兵,骑兵未到,箭矢已经飞来。 最担心的事情出现了,不过刘世成没有逃,此时逃,就是自寻死路,几万大军誓死搏杀,方有希望,逃跑,只能变成骑兵刀下的羊群。 “全军听令,合力攻击中军,今日一战,我等当要对得起大明父老,是男人的,根本将冲!”刘世成很少亲自上阵杀敌,这次,他抛弃了一切,今日决战,不成功便成仁,有着刘世成鼓舞士气,明军为之一振,所有人合力进攻对方中路,这下子可是给多尔衮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多尔衮当然明白刘世成这样做的意图,无非是想靠最猛烈最疯狂的举动,强迫女真勇士让开一条道路,也好安全撤离。逃,也要看如何逃的,如果主动落荒而逃,那只有被人宰杀的份,可要是靠着英勇重开一条血路,这样的逃跑是最为坚韧的逃跑,因为士气还没有丢。这一次,就是要将汉人大军一网打尽,只要结局了这些兵马,京城附近就少有抗衡的兵马了,所以就是压力再大,也得顶住。 几万人的猛攻,女真人也受不了,眼看着阵型松动,多尔衮厉声道,“多铎,你去,给为兄顶住,谁要是敢退一步,格杀勿论。” 多铎领命而去,有着多铎的加入,中军前部兵马总算安稳了不少,这个时候女真骑兵已经冲了进来,他们不断分割绞杀,在女真步卒的配合下,明军成片成片的倒下,场面让人惨不忍睹。疯狂的决战,疯狂的汉人,还有疯狂的女真人,在这片天地下,已经没了理智的人,所有人都想活,想活就要毫无保留的厮杀。 战线越拖越长,绵延了几里地,鲜血染红了大地,汇聚成河流,缓缓流进了奔涌不息的滔滔三河。这一条母亲河,再次亲眼见证了人类是如何残杀的,孕育了生命,再看着生命在此消亡。 所有士兵的神经都紧紧地绷着,这个时候谁先泄气,谁就完蛋,大战从巳时一直持续到傍晚,没有人吃饭,没有休息,多铎早就盯着刘世成了,中军这边压力笑了后,他张弓搭箭,嗡的一声,刘世成应声栽落马下,好在只是射中了肩头,没有生命大碍,亲兵拼了老命才将刘世成抢回来。 此时战场上的局面已经对明军越来越不利了,亲兵们拖着刘世成往后跑,气的刘世成破口狂骂,“放开,你们放开老子,老子还没有输!” “大帅,别硬扛着了,败局已定,还是保住命啊,京城方面还得靠大帅去守呢!”亲兵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反正不敢刘世成说什么,就是护着他往外逃,这个时候的杨嗣昌也是如此,不同的是杨嗣昌是主动逃跑而已。 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要是命都丢这里了,之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现在朱由检明显已经有点接受他的迹象了,这个时候还寻死,不成傻子了么? 多尔衮时刻都在留意着战场上的形势,当看到刘世成和杨嗣昌后撤后,他笑了,连主将都已经如此,看来明军的心志已经到了边缘,一挥手,骑兵主动让开一条路,更有甚至大喊“刘帅亡了,杨大人跑了”,随着这种声音不断蔓延,坚持了几个时辰的士气终于崩溃了。有了路,就要逃,明军开始顺着女真人留出的道路逃跑。 向北还是向南,已经没有了意义,能跑就好,但是结果往往与料想中相反,等大明军马开始逃亡,骑兵才展露最锋利的獠牙,原来从一开始富察春就没有将所有骑兵扑上去,这时休息了许久的近三千骑兵分散开来,追着明军就是一路砍杀。 没有南北,没有东西,慌不择路的明军一步步走向死亡的深渊,当深夜来临,大战也进入了尾声。 崇祯十二年二月一战,大明三河一带守军五万多人再遭重创,除了四万五千多人当场阵亡,更有两千余人失踪,还有六千多残兵逃了出去,而女真人则大获全胜,在付出五千人得伤亡后,彻底解决了横亘在京城北边的最后一丝威胁。 向西吧,还有什么可怕的,宋江?刘彻?这些勤王兵马挡得住么? 遥望西方,多尔衮豪情万丈,当年离开京城,就发过誓言,现在终于完成了,他多尔衮又回来了,这次他要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踏上紫禁城的土地。 无上耻辱,并不远,大明劫难,不是灭亡,就是凤凰涅槃。 当三河沿岸残兵逃到京城附近,兵败的消息传来,对京城的冲击可想而知,那些大户人家还好,毕竟早先就开始转移家产了。可是对于那些普普通通的百姓来说,无异于在经历一场浩劫。他们也想跑,最好去江南以及广南,躲过这场灾难,可是普普通通的百姓世代都居住在京城里,他们家业全都在此,离开京城去别处如何活?京城的百姓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几万兵马,每每跟异族交战就是赢不了呢?已经有很多人开始怀疑了,是不是大明朝真的是国运不济,该到此而忘了呢? 作为大军主帅的刘世成逃了回来,不过长途颠簸,身受重伤,再加上怒火交加,整个人变得有些垮掉了,至少眼下朱由检是不能指望刘世成了。刘家庭院里,之前风光无限,被誉为高俅之后军中第一人的刘世成面色苍白的躺在榻上,刘家人围在卧房里,个个脸色凝重。 刘显宁局促不安的靠在门框边,直到听里屋传来声音,方才阴沉着脸走进去。刘世成这次兵败受伤,对刘显宁来说,无异于一次沉重的打击,朝廷会不会追究父亲兵败之责不好说,但他与茂德帝姬的婚事就有些难了。刘显宁在担心什么,刘世成岂能不知道?知子莫若父,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刘世成最清楚,虽然身受重伤,但还不至于要死,见刘显宁走进来,刘世成示意他坐下回话。 刘显宁非常不安的望着重伤的父亲,眉头皱着,小声问道,“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孩儿去做?” “嗯”刘世成重重的点了点头,颤巍巍的抬起右手,指了指挂在床榻上的佩剑,起初刘显宁根本没能明白刘世成的意思,还以为刘世成想要那把剑呢,“爹,你身子不适,还要剑做什么?” 听了刘显宁的话,刘世成气的眉头一皱,火气一上来,就咳嗽了起来,刘夫人和几个小妾赶紧上前扶着,抚胸顺气,端茶倒水,一时间忙了个不亦乐乎。刘夫人嘴上不断埋怨着,可是她哪里知道刘世成内心的想法? 刘世成看着眼前的儿子,真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刘家世世代代累受皇恩,家中男儿各个血气方刚,精于兵法研习,可到了自己儿子,一切都变了。这个儿子倒是长了一副好尊容,却是整日里游手好闲,架鸟遛狗,寻欢作乐,参加诗会,要说文采风流真有几分,可论行军打仗,那是半点不行。 愚蠢啊,就现在的大明朝,文采风流有个屁用,帝姬下嫁刘府还不是因为他刘世成有兵有权,朝廷要多依赖他,要是没了这些,刘府什么都不是。眼看着儿子不懂其中意思,刘世成长吐口气,铁青着脸怒道,“蠢货,老夫要剑何用,是你,是你...你从明日起,拿着老夫的剑,随着徐凌将军去怀柔,鞑子要是来了,你就随着徐将军守城杀敌。” 刘世成的话,让整座刘府的人变得呆若木鸡,尤其是刘显宁,瞪着眼睛,就像见了鬼一般。刘夫人扶着刘世成,低声劝慰道,“你说什么呢,你让显宁去守城,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刘家不就完了?你是不是糊涂了,怎么说这般胡话呢?” 刘世成并不想理会刘夫人,他说的可不是什么胡话,妇人之见,当不得真,哼哼,要是刘家不继续贡献自己的价值,那才是真的完了呢。 看着刘显宁,有些沉重的说道,“显宁,记住了,你是我刘家的男儿,你阿公南征北战,才让刘家有了今日之地位,为父也是如此,如果我刘家无法立足军中了,也就垮了。收起你的那点小心思吧,你的诗词能打退鞑子么?你去,我刘家的男儿就是死也得死在城头上,如此方能保我刘家名声,世代不受唾弃。” 刘世成又何曾想让自己的大儿子去城头上御敌,可现在没有办法啊,他刘某人败得一塌糊涂,刘家已经不怎么受待见了,现在唯一能挽回刘家声誉的,就剩下这最后一个机会了。 保住了京郊,大明朝廷还会想着刘家,要是城破了,刘家就成了大明最大的罪人,世世代代都会遭人唾骂的。哎,为什么这么浅显的道理,家里的人就是不懂呢,真以为只要好好活着,就能享受荣华富贵么?刘家积累了不少财富,可这些都是朝廷给的。 刘显宁似乎明白了刘世成的意思,他退后两步,重重的跪在了地上,“爹,你息怒,孩儿这就去,这就去,鞑子要是不离开,孩儿也不回家!” 提着刘世成的佩剑,刘家大公子离开了家门,这还是刘大公子第一次披上戎装。像刘显宁这样的,可不光他一个,因为女真人过了三河,明军大败,转眼间就有可能杀到怀柔。 此时京城里的官员们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却依旧无法放下成见,整个朝廷闹哄哄的。这一点,其实可以预想得到。大明朝的官员腐败懦弱,勾心斗角,重文轻武。如今这局面,崇祯皇帝朱由检也要负主要责任。 朱由检吊死在煤山的时候,说了一句话,朕非亡国之君,臣乃亡国之臣。 乍听上去,崇祯颇有些推卸责任的意思,可其中不乏一些道理,看看崇祯身死,大明灭亡后,那些文人臣子的表现吧,他们换一身服装,继续当着大清朝的臣子。 崇祯有着这样那样的不足,但是他根本上还算是一个好皇帝的,不过他有一个最大的缺陷,少了该有的帝王教导,导致徒有心志,却缺少手段,拥有一个振作之心,却又少了耐性,他上台,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情,就是彻底搞垮了魏忠贤集团,也就是所谓的阉党。 没了阉党,所谓的清流东林党们没了制衡,开始主导大明朝的序幕。 有的人说大明朝亡于党争,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敢问自魏忠贤倒台后,还有什么党争,有的只是东林党内部官员争夺私利罢了。 文人最可怕的是什么,就是笔杆子,本来崇祯做的最错的一件事,被文人清流们写成了最为值得歌颂的事情,听上去阉党覆灭是好事,可实际上对大明百姓,对崇祯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帝王之术,也可以说是平衡之术,就是充分利用自己手下的人才,来完成自己的目标。平衡,能防止一家做大,如果一个朝廷里只有一个声音,那这个王朝也离着覆灭不远了。 朝廷之上只有帝王之声,而无臣子之言,则国有昏君暴君,朝廷之上只有臣子之言,帝王听从,则蒙蔽圣聪,旨意不得履行。 如今大明朝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崇祯有着一颗好心,他赈灾,他招抚,可每次结果都是不好的,是因为什么,还不是所谓的清流大臣们中饱私囊,胡乱做决定,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崇祯太心急了,一下子毁了阉党,阉党覆灭,代表着晋商利益的晋党、秦党没了,为皇家充当耳目,监视文武百官的锦衣卫和东厂垮了,无人抗衡的清流们没人制衡,不久可以随便欺瞒了么? 大明朝,最大的失败就是没有党争,最大罪人不是崇祯,而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东林党。 可怕的是文人的笔杆子太厉害,到最后,崇祯成了大明朝败亡的罪人,可东林党成了可歌可泣的英雄。有那么一些文人总是让人痛恨,有那么一些文人总是那么的不知廉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