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的欢乐,刘泽清是体会不到的。 他只体会到了缺粮的痛苦。 有道是匪过如梳,兵过如篦。 丁卯之变时,朝廷召天下精兵勤王。 一开始的几支部队,侯世禄等都还算严守军纪。 到了三边兵马时,情况就不一样了。 这些士兵无钱无粮,一路靠抢劫进京。 一仗没打,又沿途抢了一路回去。 北直隶到山东西北部的百姓,都十分厌恶外地官兵。 刚出登莱,丘禾嘉拨给他的粮食就吃光了。 刘泽清在邹平县买粮,再往前走就买不到粮食。 他只得退回邹平县,继续买粮食。 多买一点,再往前多开进一点。 哪知到了新城。 娘的,粮食吃光了,还买不到粮食。 刘泽清都愁坏了。 “总爷,您瞧我买到了什么?” 一个士兵拎着一只鸡,牵着一条狗,乐呵呵地跑了回来。 “你这鸡和狗是从哪里弄来的?” 刘泽清随意的摆摆手,然后打量着鸡和狗:“看着不像是小门小户养的鸡和狗。” “这是小的从农家买的,专门孝敬刘总爷。” 士兵满脸写着冤枉。 “算了,把它们宰了,给兄弟们炖了。” 自家军纪如何,刘泽清还是心里有素的。 他只是感慨,这些老辽兵脱离了关宁军怎么堕落的这么快。 这拎鸡牵狗的士兵前脚刚走,亲兵后脚进来。 “总爷,营外有位老先生,送来一份揭帖。” “真是稀奇事。那些士绅一个个瞧不起本总爷,现在却给我送来这玩意儿。” 刘泽清接过一看,脸色微变:“这是王象春之子王与玟送来的揭帖。” 新城王家,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嘛。 已退休的王象乾就是王象春的堂兄,王家光“象”字辈的大官多如牛毛。 再一看内容,刘泽清更是头皮发麻。 原来,那只鸡和那条狗不是买自农家,而是王象春的庄园。 士兵去买粮,看管庄园的庄主不卖。 双方起了冲突,士兵一怒之下带走了鸡和狗。 “快,去叫他们停下来。” 刘泽清慌了。 王承胤赶忙跑出去,片刻后,悻悻地回来。 “保住了吗?”刘泽清紧张地问。 王承胤摇摇头:“已经下锅了。” “什么?”刘泽清把心一横,咬牙道:“去,把那个士兵抓了过来,游街示众。” 说完,他走出帅帐,亲自去找送信的庄丁。 “刘将军,你打算怎么处置?” 庄丁一脸倨傲,完全不把刘泽清放在眼里。 刘泽清却只能低三下四道:“这位兄台,我已经把犯事的士兵抓起来,游街示众。” “既如此,老夫就告辞了。” 说到这里,老庄丁冷冷地瞥着刘泽清:“希望你下不为例,别到时候惹出事来,难以收拾。” 完全是一副老子训斥儿子的语气。 说罢,老庄丁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泽清不仅不敢生气,只能弯腰低头连声说:“您走好。” 等老庄丁走远,刘泽清才松了一口气。 堂堂总兵,活得不如一个老庄丁。 哎!谁叫咱不像杨承应,拥兵十余万,连督师的账都敢不买。 然而,事情不像想得那么简单结束。 当天夜里,火光冲天。 被游街的士兵气不过,带着几个弟兄把王家庄园烧了,然后果断跑路。 刘泽清被吓坏了。 想着山东是不能待了,登莱又不能回去,于是往北直隶开进。 九月二十七,抵达吴桥县。 到这后,大军却无法继续行军。 因为断了粮,手里的钱也一文不剩。 “早知道,我就不离开关宁军,现在待在辽东吃香喝辣,跑到这个鬼地方受罪。” 刘泽清烦躁坏了。 “总爷,要不我们写封信,给何将军。” 李应元出主意道,“请何将军看在同袍一场的份上,拉兄弟们一把。” “何将军在西宁堡,来得及吗?” 刘泽清心动了,接着担心起来。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您觉得呢。” 李应元叹了口气:“总比现在这样,好一些吧。” “有道理,你去叫文书,让他赶紧写信。” 刘泽清有了主意。 “好!”李应元微微点头,转身走出帅帐。 忽然,他感到一阵尿急,跑出军营,转角到没人看到的地方,开始放水。 刚要放完,忽然看到一个乞丐走来。 糙!连军爷撒尿你都看,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李应元想着,朝乞丐走了过去。 可他越来越不对,这老乞丐怎么长得像自己的父亲。 等靠近一看,还真是他的父亲——李九成。 “父亲!” “儿啊……”李九成泫然泪下。 “您怎么变成现在这样?”李应元忙问。 “什么都不说了。”李九成摆手道,“有吃的吗?为父三天没吃饭啦。” “额,我营中也断粮数日,只有一个饼子。” 说着,李应元从兜里掏出来。 也不管洗不洗手,李九成拿过来抱着就啃几口。 只嚼几下,就硬吞下去。 转眼间,饼子没了。 看到父亲这样,李应元既心疼又叹息。 “父亲,您怎么……” 等吃完饼,李应元旧话重提。 “哎!为父去塞外买马,被喀喇沁人抢了钱,赶了回来。” 李九成流着泪,痛苦的摇头道:“马没买到,钱也没了。” “买马的钱没了,回去要被丘巡抚训斥,甚至下狱。” 李应元想了什么,提议道:“父亲,要不咱们赶紧逃吧。逃到金州,求杨帅收留。” “你干嘛要这样说?”李九成有些疑惑。 “事情是这样的……” 李应元把刘泽清营中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父亲。 李九成听着,眼中神采闪烁,似乎在想什么事。 “咱们手里没钱,想跑也跑不远。” 等儿子说完,李九成说道:“何况,以你我的情况,去了之后连大头兵都混不上。” “那该怎么办?要不咱们找个地方躲起来,隐姓埋名,过新的日子。”李应元急了。 “呸!没出息的儿子,天下之大,又有哪里是能让你安乐的地方啊。去了辽东镇要编户齐民,我们很容易被发现的。” “那该怎么办?” “应元,我想了很多。发现明廷最厉害的明军都在关外,与鞑子对峙。就算结束了,短时间内也无力进攻。” 李九成分析道:“三边精锐来山东要很远,而且他们和我们一样没钱没粮要靠抢劫过来。” “这……父亲,您把孩儿说糊涂了,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应元挠了挠头。 “逼反刘泽清,带着登州里的辽人兄弟,复田承嗣、李宝臣伟业,学唐朝的藩镇,割据山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