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枝大脑一片空白,直面死亡那一刻,甚至来不及恐惧! 从数百尺高的山崖重重摔入水中那刻,水花高溅,发出巨响! 仿佛五脏六腑都在震颤,她唇角当即溢出几丝鲜血! 若非水下密集丰茂的大片柔软水草托住了她身子,减少大半的巨大冲击力,只怕已然顷刻毙命! 因着山崖下无人涉足,水潭无人打渔,故而水草比寻常水域更为丰茂。 层层堆叠的各类柔软水草盘根交错,像是一张绵软庞大的渔网!将高高坠落的苏南枝稳稳接住—— 随后,苏南枝不断下坠! 坠入无数水草的包裹中,那些密集水草犹如温柔触手将她身子紧紧包裹,也紧紧缠绕! 苏南枝高处坠落,急速撞到水面那刻,后脑勺遭受重创,已然失去所有力气,再也无法解开那些不断把她往下带的水草…… 浮不出水面,肺部缺少空气,苏南枝口鼻发紧,面色已然惨白。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前世、此生,无数往事犹如走马灯花般闪过脑海…… 她好像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了那个天空湛蓝的荒岛…… 想起了海天一色的地平线,冉冉升起的灿烂日出…… 盛夏,酉时一刻。 乌云遮天蔽日,昏天黑地。 天,黑的快要滴出墨! 厚重的乌云层峦叠嶂,低的快要压垮画舫那般,让众人忧心忡忡! 暴雨以感天撼地之势,倾巢而落,万万颗小石子般的雨滴噼里啪啦砸下画舫,仿佛要将人间砸出万万个小坑…… 飓风带着怒意席卷而来,摧拉枯朽地将所有草木掀了起来! 十六岁刚及笄的苏南枝亲眼目睹母亲和幼弟被杀后,纵身跳入波涛汹涌的大海! 她看着一次次被鲜血染红,又被雨水冲淡的画舫愈来愈远。 惊涛骇浪在将她一次次抛到半空、又将她再次吞入腹中,如此反复,她整个人被掀的七晕八素,无数冰冷海水灌入口鼻,最后一股暗潮将她狠狠摁进海里! 身子不断下沉,可素来体力不佳的她,却没有半分反抗之力。 母亲、幼弟横死身亡,为什么活下来的是她…… 为什么活下来的不是母亲和幼弟! 她多么希望代替母亲和幼弟去死! 如果可以一命换两命,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去死…… 幼弟才学武三年,却为了救她而死,她回了苏府,父兄会不会责怪她? 她又有什么脸回家?! 身为长姐,没有保护好幼弟,为人子女,没有保护好娘亲。 挣扎无果的苏南枝放弃挣扎,任由自己往下沉,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一股汹涌的暗流从海底涌上,将她狠狠抛了上去—— 「砰!」地一声。 苏南枝重重摔在沙滩上,口鼻嘴皆灌进去泥沙。 她浑身都像摔骨折了那般,艰难地动了动手指。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全不半点灯火,耳边皆是狂风骇浪拍岸声。 十六岁还没遭过危险的小南枝好害怕,一张俏脸苍白如纸,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浑身瑟瑟发抖,杵着被飓风折断的树枝,一瘸一拐地艰难前行。 在黑暗冰冷的岛上,充满一切未知。 彼时的南枝,十六年来被苏家保护的很好,未经世事、脆弱胆小,犹如经不住风雨的娇弱雅兰,在荒岛上困难生存,怕黑、怕打雷、怕孤单,胆怯一切未知的危险。 被骇浪冲到荒岛的第一夜,她恐惧到大脑一片空白,脑海里除了 害怕还是害怕,四处都是黑暗,她怕有毒蛇,怕有狼,怕有野兽,浑身湿漉漉的坐在椰树下,双手交叉环抱双臂,头埋在膝盖上瑟瑟发抖。 就这样—— 强撑到了风平浪静,恶劣天气结束,撑到黎明刺破黑暗时的那一刻…… 天亮了。 她以为自己会死在昨晚,结果没死。 苏南枝站起身时,双腿发麻,恐慌地看着陌生荒岛。 她一个京城官家小姐,要怎样才能在荒岛上活下去? 苏南枝鼻尖一酸,看着荒野险些哭出声。 好在她从小就爱看各类书籍,看医书、地理书卷、野史、戏本子,勉强靠着书卷上的东西,用树枝撬土,挖了一葱野姜,用海水洗净,眼泪汪汪地咀嚼咽下,散风驱寒,避免昨夜暴雨而生病。 看着比自己还高的灌木丛,生怕里面会有小蛇。 驻足很久,苏南枝也不敢踏入一步。 就在此时—— 身后响起异响! 苏南枝吓得脸色苍白,连忙回头! 只见不远处的小片海水被染红,有一个蓝色的东西被浪冲了上来…… 苏南枝定睛一看—— 原来是个人! 昨夜飓风暴雨,又惊涛骇浪,想必不少出海船只会被掀翻,像她昨晚那样,被激流稀里糊涂冲上荒岛,也不是没可能。 只不过,那人上半身冲到沙滩上,下半身还泡在海里,不知是死是活。 但愿是个活人,这样,她在荒岛上也多了个可以说话、可以依赖的伴。 等等…… 若是个活人,也不知是男是女、是好是坏。 父兄总叮嘱她,出门不可轻信他人。 毕竟,小南枝从前总爱大方地救济乞丐,结果有一次,二哥跟踪那乞丐到家,发现那要钱的乞丐都修了四合院,比她还有钱呢。 苏南枝左手捡起拳头大小的石头,悄悄踮起脚尖走过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忽然!! 那人猛然抬手,攥住了她纤细白嫩的手腕,声音低沉,冷冷质问:「你是谁?!想做什么?」. 他好大的力气,疼的苏南枝直冒眼泪花,慌里慌张,带着哭腔道:「我、我是昨夜被冲上荒岛的,我不认识你,我只是想救你……放、放开……」 彼时,才二十一岁的萧沉韫,蓦然松手,无力地躺在沙滩上,奄奄一息。 苏南枝慌忙后退三步,看着英俊如玉的年轻男子,身穿水蓝色云纹长袍,腰间白玉碎了一半,长得好生年轻,面相好好看,似乎比她大了两三岁。 下刻。 男子昏死过去。 苏南枝这才发现,男人双腿仍在源源不断往外冒血,就连双眼也在流血。 他似乎受了很多伤! 躺着的沙滩,被血水洇成红色。 似乎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