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一三六章 殿下,你的叛逆期到了
杨丰在一片侧目中,昂然出了承天门…… “怎么,看到我没死都不开心?” 他俨然董卓附体般喝道。 “开,开心!” “开心!” …… 前面文臣武将们敷衍地说道。 这时候一些不屑于向这个恶贼献媚的都已经离开。 当然,也可能是怕被他打死。 所以像黄子澄,许观这些,都已经不见了,倒是刘三吾依然在,之前被贬官的他似乎又恢复了,重新穿上了五品的红袍,他品级其实一直都不很高,但影响力却一直都是足以与六部尚书分庭抗礼。 朱元章并不是不知道他搞的那些小动作。 但是…… 他代表儒生集团。 而朱元章想要建立文官政府,就只能借助儒生集团,所以无论怎样都会给他些优容。 原本历史上南北榜桉,他是主导出现南榜的主考官,清一色南方人的南榜就是他评卷录取,但哪怕把朱元章气的半死,也仅仅是流放而已,却将复核的官员凌迟。 后者是帮他。 说他的评卷并无问题。 结果朱元章把人家凌迟,但却把他仅仅流放。 就是因为他代表儒生集团。 同样他在朱元章手下起起落落的次数多了,每次被贬都会很快恢复。 “刘公,开心不开心?” 杨丰站在他面前说道。 “大使平安归来,老朽自然是开心。” 刘三吾捋着胡子澹然说道。 人家什么没经历过,又岂会在乎他的挑衅。 “话说我怎么没看见练翰林?” 杨丰说道。 “练子宁因罪处斩。” 刘三吾说道。 “哈哈,倒是令人开心!” 杨丰很嚣张地笑着说道。 然后他转身走向前,一边走还一边拿他那步枪指点着…… 五台山。 杨丰仿佛换了个人一样,笑迎皇太孙。 “我这个人就不喜欢委屈自己,有仇就报,有火就发,爆炸桉是怎么回事,皇太孙找陛下一问便知,想来陛下也没必要骗你,但我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那么老老实实回来像什么没发生过一样。同样我既然已经发泄完怒火,事情也就结束了,无论谁是谁非,事情都已经结束,就像书页翻过去了。 我是使者。 无论大夏国多么强大,都不可能对大明有什么觊觎之心。 所以我无论怎样,都必须服从本国的安排,在大明做一个使者,除非我的生命受到威胁,否则我就是以帮助大明为主要目的。 但是,我有我的生活方式。 我不可能为大明改变自己,我受到的教育不支持我这样做。” 杨丰在朱允熥面前一边踱着步子一边说道。 他得在皇太孙面前恢复一下人设。 毕竟皇太孙对他还是很有感情,但他突然一下子露出真面目,很容易引起皇太孙的怀疑,说到底人家也是要继位的,哪个皇帝也不会喜欢自己治下有这样一个家伙。 “大夏国难道不讲客随主便?” 张显宗说道。 “但大夏国也没给他国使者的船上装炸弹,大夏国也没刺杀使者,大夏国更不会让使者跪下,既然是平等邦交,起码应该互相尊重,而不是试图把自己那套强加于别人。请注意一点,对我们来说,皇权是一个早就被废除一百年的东西,我们那时候最后一个皇帝是在监狱关了多年后释放出来的,他去过去的皇宫,都得掏钱买门票才行。 那么为什么要让我在这里跪伏在皇权的脚下? 我可以接受一个皇帝统治的国家。 因为我们那时候也依然残留不多的几个君主国,有君主当摆设,但权力归于民选政府的,有君主只能说是个大酋长的。 我们也与他们邦交。 所以我们大夏国可以与大明友好邦交。 我也很尊敬皇帝陛下。 他以一布衣。 当然,布衣都属于美化了,以如此出身,二十年得天下,如此功业令人叹服,登基之后驱逐鞑虏,重建太平盛世,使百姓不再受乱世之苦,也值得尊敬。 但是。 难道这就是他犯错误的理由? 我现在可以告诉殿下很多目前陛下所行制度的最终结果。 第一,藩王制度。 两百年后大明朝廷需要供养十几万宗室,这里面最低的也比一个知县俸禄高,大明有两千多个知县,但随便一个藩领俸禄的宗室,数量就得三四千,最后大明每年岁入近半都要拿出来给这些宗室,而且这还是因为后来大量拖欠。 如果不拖欠的话,估计大明一年岁入什么也不用做,全都养活这些宗室就行了。 三代是亲人。 三代以后还有什么亲的? 更何况居然要养到十几代以后。 更何况这些藩王都有封地,都有护卫和属官,养他们一样也要朝廷不停往里面填窟窿。 这个制度是后来大明灭亡的主要原因,大明最后亡于朝廷没钱,因为始终要背负这个负担,世世代代养着越来越多的宗室,每年岁入必须拿出近半给他们。而且以后的皇帝也同样会封新的藩王,一代代都封,藩王数量不断增加,越来越多的土地变成了藩王的,朝廷能收税的土地也越来越少。 最后一边是收不上税,一边却要养越来越多的宗室。 第二,军户。 准确说是各种户籍限制。 两百年后军户都是农奴,就像胡元时候的佃客,不但每年要把大多数收获交给卫所,还得给卫所将领们做各种杂务,可以说当牛做马。因为他们是军籍,想脱离都不行,只能世世代代这样当牛做马,殿下上次在凤阳感慨凤阳贫穷。 那我可以告诉殿下,两百年后因为军户逃亡,沿淮千里无人烟。 同样所有人都被限制在户籍。 就像被捆住。 想摆脱只能选择逃亡,或者说成为流民,这些流民又变成造反的,或者逃到那些土司甚至蛮夷那里,最终帮助他们变强,再变成大明的内忧外患。 残元在以后两百多年,一直与大明纠缠,甚至一度打到北平。 其中一个打到北平的为何变强? 因为他在河套的牧区,那里逃过去了数万大明流民,这些流民给他种田冶铁,让他的士兵都有铠甲和精良的武器,最终他攻破长城,在北平城外耀武扬威。 最后导致大明灭亡的,还有一场席卷西南的土司叛乱。 但土司手下将领多数都是汉人。 哪儿来的? 西南军户后来不堪卫所压榨,只能选择逃亡,而这些土司是他们的庇护所,甚至很多卫所因为军户逃亡都只剩下几百人。 这个制度从根源就是错误的。 第三,无限制的宝钞。 两百年? 五十年后宝钞就成擦屁股的废纸了。 这两年也就是我帮着,让宝钞稳定了下来,如果没有我帮着,这时候宝钞在浙江已经没人用了,五十年后几千贯钞能买一石米,再往后宝钞都不一定有废纸值钱。 两百年后早就没了。 ……” 杨丰在那里疯狂抨击朱元章目前的那些制度。 虽然这些制度有些在目前并非没有意义,但对他来说只需要抨击朱元章就行了,再说这些制度的确都是朱元章的锅,光一个宗室的世袭罔替这锅就只能他背。为什么宋朝宗室不存在这个问题,因为他们的王位根本就不继承,最多继承人封公爵,剩下其他儿子根本就没爵位,而且实际操作中更黑,基本上就没几个爵位是能继承下去的。 当然,继承也没什么,毕竟宋朝那爵位能得到的收益很可怜。 食邑三千户实食一百户,每户朝廷代收百十文钱,最后一个封爵可能一年就能拿顿酒宴钱。 聊胜于无。 但朱元章不但宗室都是世袭罔替而且都是高薪,比如最低奉国中尉年俸两百石,张显宗做七品官时候月俸才七石半,一年不到一百。 大明总共两千多个县。 明末周王府三千多个领俸禄的。 所有知县加起来俸禄不如周王府自己一家领的。 而明末有多少周王府? 光一个靖江王就吃光了广西除了给官员发工资外所有税收,因为实在养不起,还得每年从湖广和广东调运钱粮,最后三省之力,养着一个靖江王府。 这个锅朱元章不背? 朱允熥和张显宗尴尬地在那里听着。 杨丰突然按着皇太孙肩膀…… “殿下,改变这一切就靠你了。 陛下太老了,越老越固执,他只相信自己的经验,认为他设计的制度就是万无一失的,虽然他现在也知道有些地方不妥,但那在他看来只是些细处不够周密。 但他不会做根本改变。 哪怕我已经告诉了他未来这些制度的结果,他也只相信他自己。 所以想改变只能靠你。” 他很严肃地说道。 “但这是祖制。” 朱允熥明显有些不自信的说道。 “祖制? 知道这个时代人最大的错误是什么吗? 是相信前人比后人强。 没有万世不易的祖宗成法,世界是在向前的,一切都是在变化的,祖宗成法就是用来改变的,我们的时代最重要的一个思想,就是改革,不断向前走,而不是回头或者站在原地踏步。” 杨丰说道。 忽悠朱允熥造朱元章的反? 当然,不是真造反,而是让皇太孙叛逆一些。 事实上他一直都是在为此努力。 话说他气朱元章没用,那老狐狸是真正老谋深算,人家什么事情没经历过,怎么可能被他影响,可就像再老谋深算的人,遇上个叛逆的孙子一样也得气个半死。就让朱允熥表现出改革者的姿态,老朱在努力试图打造他认为万无一失的制度,然后等他死后他孙子就可以沿着他铺出的大路向前走。但现在杨丰就是要忽悠朱允熥化身改革者,给他拨乱反正,让老朱看到这个叛逆的孙子未来要走他自己的路,而不是走他铺好的路。 不过这样的话朱元章会不会又一怒之下换回朱允炆。 虽然朱允炆无能,但至少目前看着不叛逆啊! 那乐子可就大了。 而且还有朱棣…… 朱棣也可以。 至少朱棣已经成熟,不会被杨丰忽悠,而且朱元章也说过,朱棣才是最像他的,虽然现在朱棣被踢到倭国开疆拓土,但事实上影响力日增,他的燕王封地至今没动,他还可以说开拓了会宁,然后又开拓扶桑。 现在会宁的兀者等部落就已经听他的了。 他还得民心。 大明上下尤其是军户们,绝大多数都在为燕王抱不平。 毕竟他这几年太惨了,很容易引起同情,战无不胜的统帅,因为身处嫌疑之地就只能在外流浪,几年不能回家,这绝对值得同情。 俨然高长恭一样。 总之如果朱允熥叛逆化,朱元章担心自己的制度未来被推翻,那还真有可能另外选一个,然后局势就这样变成了朱允炆,朱允熥,朱棣的三家争雄…… “我觉得你有阴谋。” 朱允熥走后,小公主背着手凑到一脸阴谋状的杨丰面前,歪着脑袋说道。 “胡说,我什么时候搞过阴谋,我行事光明磊落,说在皇宫门前杀人就在皇宫门前杀人,我这样嚣张跋扈的人用得着搞阴谋吗?” 杨丰说道。 小公主一脸鄙视的笑容。 “我只是喜欢搞阳谋。” 杨丰说道。 紧接着他揽着小公主肩膀,因为后者的身高蹿升,现在两人这样已经很自然了。 “你给我介绍一下,最近这两年你另一个侄子有什么异常举动?他有没有在努力,试图重新得到你爹的欢心?我只是听说他在闭门读书,好像已经很久没出十王府了。” 他说道。 朱允炆自从竞争皇太孙失败后就消失在外界视野中。 仿佛隐居一样。 要不是比如朱元章寿辰这些特殊时候,他还是照常参拜,都会让人忘了十王府里面还有一个皇孙。 “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他可是我侄子,虽然他年龄比我大。 但我们终究是姑侄。” 小公主说道。 当然,也就是嘴上说说,但那狡猾的目光,明显在说得加钱。 “可我们才是一伙的,别忘了当年是谁带你出宫,又让你可以在外面自由飞翔,我觉得这足以抵消你们那个所谓的姑侄,如果还不行的话,我可以给你做几个好东西。” …… 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