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第一个被大火引爆的竹筏,在叛军一艘战船前方炸开,四射飞溅的火花直接将船头和船帆点燃,制造出了不小的混乱。 最麻烦的是,着火的竹筏不仅一只,而是成百上千,并且已经抵近整个舰队,有些甚至还闯进了队伍之中。 连续不断的巨大爆炸,将叛军彻底搞蒙,人们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拼命呼喊,让后面的舰船赶紧停下来。 然而,混乱大幅降低了叛军的反应速度。前面的十几条船已经被炸被烧,后面的船只却仍旧在往前挤,江面很快便出现了拥堵相撞的场面。 包信岩的旗舰位于舰队中部,他站在帅台上,看着前方忽然出现的冲天的火光,虽然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也清楚这是先锋部队遭遇了敌方的突然袭击。 情急之下,包信岩连忙命手下敲响传令鼓,指示舰队分别向江岸两边靠拢,让出中间的水道,以便己方战船能够顺畅进退。 尽管包信岩的决策已经算是很快,而叛军舰队也够得上训练有素的评价,火速做出分边的动作,但由于流火轻舟数量太多,袭击发起得又非常突然,所以仍旧给叛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三十多艘大船此时已经完全陷入熊熊的火焰里,眼看难逃覆灭的命运。另外,还有近百艘船只出现不同程度的起火,船上水手们忙着灭火救人,乱作一团。 而着火的竹筏还剩三分之一,继续朝着下游漂去。 包信岩不由得心中发紧。 为了躲避火筏袭击,同时让舰队不要拥挤在一起,以至牵连更多,数百条战船悉数奉命靠向江岸,放弃了原本攻守兼备的阵型。倘若这个时候朝廷舰队发起进攻,己方很难组织起有效的抵御。 果不其然,王纹烈和杨厉都是水战精英,怎肯放过如此难得的机会。二人配合默契,同时指挥麾下战舰朝敌军冲去。 不过,他们俩也没有被优势局面冲昏头脑,负责展开攻击的只是六个集群中最靠前的三个,剩下三个仍旧留守原地,协防江心岛。 三路集群,总共两百余艘战船,顺流直扑叛军舰队。 竹筏越漂越远,爆炸仍在持续,而朝廷水军已经跟在流火轻舟的后面,杀进了叛军核心地带。 船上的水兵们瞄准目标,拼命发射被点燃的箭矢,数不清的火箭划破漆黑的夜空,越过茫茫的江面,转眼之间又重创了十几艘叛军船只。 包信岩见状,再次发出命令,让本已分边靠岸的战舰重新向水道中间聚拢,力争困住来犯的敌船。 近千艘战舰,在距离江心岛三里外的下游水道展开大战。 朝廷水师这边,船只数量上虽不占优,但他们准备充分、队形完整,更容易发挥合力;叛军那边,因为被流火轻舟猝然搅乱了指挥体系,空有兵力优势,却等于各自为战。 双方在江面上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杀的是难解难分。 不过,随着包信岩逐渐稳住了舰队的阵脚,叛军战力也慢慢发挥出来,王纹烈见对方打得越来越有章法,知道时间不宜久拖,于是连忙向杨厉发出信号。 激战了半个多时辰,三路突击集群陆续脱离战斗,朝上游方向后撤。 整个战场又重新回到了开始的样子,六个集群梯次排开,紧邻着江心岛横向封锁江面。 此时,东方天际泛起了鱼肚白,江面上虽然雾气浓重,却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漆黑一片,视线完全受阻。 随着天色明亮,敌我双方基本上能够瞧清楚对面了。 包信岩让舰队列好阵势,一边把受损的船只拖回后方,一边严密防范昨晚那种着火竹筏再次出现,自己则攀上桅杆顶端的瞭望台,远距离观察敌情。 远处的江心岛上,堡垒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依稀换了阵营旗帜,可以想见,守岛的两千兵马已经彻底完蛋。 包信岩目光坚毅,自言自语地说道:“李江遥,你可真了不起啊,一见面就送我如此大礼。好,接下来就让咱们好好的较量一番!” 六天前,他收到伯父包遇春发来的紧急军情,说朝廷任命李江遥出任新的水军都督,此时或已进驻夷陵,接掌了整个舰队的指挥权。 包遇春特别叮嘱侄子,千万不可轻敌冒进,以免误中对方的奸计。 说实话,叛军水师之前确实被李江遥给打怕了,上上下下都对此紧张不已。 包信岩虽然不惧李江遥,但伯父的命令不能不重视,因此他也暂缓了新一轮的进攻行动,准备等到摸清楚情况之后再做打算。 然而万万没料到,他不去主动招惹李江遥,李江遥却没想放过他。 之前一直稀松拉胯的朝廷水军,忽然一下子支棱起来了,居然还敢反过来发起挑衅。一夜之间,江心岛失守,增援舰队遭遇伏击,短短的两个时辰内,己方竟损失了将近八十艘主力战船。 是可忍,孰不可忍?! 包信岩心中冒火,决定好好教训一下朝廷水军,也让李江遥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无敌舰队。 他从桅杆下来,当即做出新的部署:三百艘楼船斗舰负责正面进攻,牵制江心岛北侧的五个朝廷集群;一百艘战船绕进小岛南边,将那里的一个集群驱离水道;同时,调集三千精锐轻甲,自岛屿东面的狭窄滩涂登陆,向堡垒发起冲击,务必重新夺回江心岛的控制权! “中午之前,结束战斗!” 包信岩充满信心地命令道。 手下领受命令,各自开始了行动。一时间,大江江面鼓声隆隆,遮天蔽日的风帆快速转移,三路战船都朝着江心岛方向迫近。 “给大都护发信号!我们会把登陆部队让给他们,全力抵挡敌人舰队!” 王纹烈缓缓抽出短刀,高声喝道:“弟兄们,真正的考验来了!怕死的,全都给老子滚回船舱里,不要丢人现眼!是好汉的,跟我杀贼!杀!” “杀!杀!”满船官兵被他的话语激得热血沸腾,无不振臂高呼! 随着命令下达,六个集群忽然散开,同时收起风帆、拉起船锚,任由战舰顺着江流朝敌人迎去。 船帆被收起,一是不会因为东南风向而减缓了速度,二是可以避免被对方的火箭引燃船只。 他们接下来要采取的战法,是水军之中最激烈,也最直截了当的方式——登船!近战! 大家都是水战的行家,因此谁的动作也瞒不了谁。王纹烈他们一降帆,同时在甲板上举起了盾牌,对面的叛军就猜到朝廷水军要干什么,并开始做出相应的准备。 不过,有一件事却完全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朝廷水军六个集群散开之后,一幕奇怪的景象赫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他们的战舰,两船一组,在船与船之间连接着数条碗口粗细的铁链。舰船行进时,速度几乎同步,中间的铁链来回摆荡。 这种情况,叛军从未见过,更不明白作何用途,不由得目瞪口呆。 转眼的工夫,王纹烈他们便与敌人舰队冲撞在一起。由于有挡板和盾牌的防护,因此船上战士并未收到对面弓箭手太大的伤害。可是,他们船只中间的铁链却发挥了神奇效果。 凡是位于两船之间的敌舰,全都遭遇到铁链猛烈拦击,巨大的冲力或者将船头撕裂,或者扯得对方不由自主地转向,与后方的舰船挤在一起。 三百多艘朝廷战船,分成一百五十多组,横列江面,仿佛一道移动的大坝,瞬间将同样数量的叛军船只卡死在跟前。 紧接着,杨厉带领演武堂水兵率先发起了冲锋。 敌我双方的战舰此时全都挤在一起,他们借助桥板,几步便能跨到叛军船上,展开猛攻。 王纹烈更狠,他命手下举起点燃的火油坛,直接往旁边的敌船上扔,眨眼就能令对方的战船陷入一片火海。而他们只要成功得手,便快速解开扣在船舷上的铁链,使自己跟战友船只顺利分离,同时向后撤开。 不到半个时辰,整个江面上浓烟滚滚。近百艘叛军战舰,要么被铁链扯得损伤严重、要么被火油引起猛烈燃烧、要么被朝廷水兵登船强攻,杀得纷纷跳水逃生。 令人意外的奇特战术,彻底打乱了叛军攻防节奏,使其落入下风。 同一时间,抢滩登陆江心岛的三千叛军轻甲,也遭遇了灭顶之灾。 他们才一踏上滩头,还没来得及整好队列、向堡垒挺进,耳边就传来了“吾皇万岁”的战号声。 成百上千的鬼面白袍军忽然自密林之中杀出,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在他们眼中,仿佛滩岸上的并不是敌人,而是一群惊慌失措的待宰羔羊! 当然,羔羊也有奋力挣扎的权力,只不过,这挣扎并没有什么用处。 进攻的一方,转眼就变成了防守的一方,进而又变成了逃命的一方。 三千轻甲,连半个时辰都没撑住,就被强悍的白袍军全部赶进了大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