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泽尔敏锐地感觉,身边小助理的态度有细微转变。 但他没在意。 也不肯按严佩琪提议的,去房车上休息。 西泽尔就站在树荫下的江棠休息椅附近,眼也不眨地看江棠跟时白拍对手戏。 其实这部剧,基本没有什么亲密戏。 因为导演想要表现的,就是学生时代那种懵懂的、尚在萌芽阶段的朦胧感情。 隔着一层纸,将明未明的暧昧最动人。 所以在剧本里,打着校园爱情剧名头的《草莓糖》,连蜻蜓点水的亲吻镜头都没有。 多的就是现在拍摄中的这场,同桌的两人不自觉挨近的距离。 趴在臂弯里的林微,发梢刚好落在沈陆的手臂上,随着她的动作,羽毛般轻轻 扫过。 沈陆没有拨开头发,只是捏紧手里的课本。 垂下的眼睛掩饰了他此刻的羞赧,唯独红红的耳尖悄悄泄露他的心意。 ……这场戏,余宇觉得拍得非常好! 但是,场外的有一个人不这么觉得。 以西泽尔的眼光看来,男主角的表演有超过至少十处不合格,特别是跟他对戏的女主角比起来,匠气太重,太刻意。 西泽尔开始挑剔地想—— 如果是他来的话,他…… 西泽尔忽然语噎。 他,没拍过爱情戏。 也不是出自本意,开始演戏后,他尝试过各种神经、癫狂、复杂的角色,唯独没拍过爱情戏。 递到手上的爱情戏剧本,也通通被他拒了。 所以在这方面,他竟然找不出半点经验! 西泽尔傻眼了。 * 今天的最后两场戏拍完。 江棠跟余宇说,今天她就先走了。 余宇早就看到场边站着的那道不容忽视的身影。 “朋友啊?”他识相地没有过多八卦,只是笑眯眯地挥别江棠,“趁着收工早,玩得开心!” 江棠跟他点点头,又与时白道别后。 她重新走回西泽尔身边。 “怎么样?” 西泽尔知道她是在问演得怎么样。 想也不想就开口称赞:“演得非常好!很精彩!” “说实话。” 西泽尔无言片刻。 “好吧。”他无奈点出江棠表演里的几个漏洞。 几乎是一阵见血。 并且,这还是没有看过剧本的前提下。 江棠隐约明白西泽尔作为天才影帝,演技实力是怎样的深不可测。 难怪,连何遇教授都会这么夸他。 不过江棠也不觉得自卑。 她不会拿开始演戏一个月的自己,去跟拿过欧洲三大电影节满贯的影帝去比。 她要学习的还有很多,要走的路也还有很长。 于是江棠话锋一转,看了眼手机时间: “正好是晚饭时间,打算吃什么?” 西泽尔请客,吃什么当然看江棠。 江棠也没推辞,便说去她常去的店。 江棠又问严佩琪去不去吃。 “当然要去!必须要去!” 严佩琪可不敢让这两人被拍到单独在一起,有个助理同行,还有解释的余地。 江棠点头说好,领着严佩琪先回房车换衣服。 转身的时候,严佩琪感觉到后脑勺凉凉的。 她打了个哆嗦,没敢回头,若无其事地小跑跟上江棠。 三十分钟后。 严佩琪开着车,领着江棠西泽尔,来到江棠常去的火锅店。 这家火锅店不仅味道好,而且位置很隐蔽,一般狗仔都找不到,所以明星们很喜欢来这家店吃。 逐渐有了当红明星自觉的江棠,也知道不能随便去店里吃饭,便在林拂的推荐下成为了这家店的常客。 来之前严佩琪已经打电话提前定位,他们走的后门,直接进包厢。 刚踏进店里,茂林修竹的清雅装饰也压不住的火锅香气迎面扑来,裹挟着麻辣辛香,浓郁又刺激。 江棠走在西泽尔旁边。 “你能吃火锅吗?” 西泽尔帽子下的脸有些僵硬。 声音却听不出异样:“当然可以。” 江棠也没有多想,和西泽尔径直走进包厢。 严佩琪坠在两人身后,时不时左顾右盼,像极了望风。 好在一路上没有遇到其他人。 在包厢落座的时候,滚滚红汤和咕噜白汤已经在锅里翻腾,桌上摆满各式火锅食材,从鸭肠、毛肚、脑花、血旺……一应俱全。 江棠要是跟严佩琪来吃,一定是点红汤。 也就是考虑到西泽尔是混血儿,对红锅可能接受有限,才点的鸳鸯锅。 “要是觉得太辣,可是涮点青菜。” 取下帽子墨镜的西泽尔完全看不出勉强。 他甚至还在微笑:“我没有问题。” 也不知道是在回答江棠,还是在暗示他自己。 不得不说,天才影帝的演技当真是出神入化。 饶是观察入微的江棠,也没有发现出西泽尔的半点不对。 她真以为西泽尔能吃辣,也爱吃火锅。 便主动邀请他尝尝脑花的味道。 西泽尔很自然地拿起碗吃下。 面色丝毫不动。 还有余裕在品尝后点评:“味道果然不错。” 接下来也吃了不少,让江棠都要以为他是真爱火锅。 直到这顿饭接近尾声。 江棠蹙眉,开始发觉西泽尔的不对劲。 “你是不是不舒服?” 西泽尔一口咬定说没有。 但是他的额头,早就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脖子和脸颊,也染上淡淡的绯色。 “你生病了?” 江棠突然起身的动作,把正吃得欢快的严佩琪也吓了一跳。 严佩琪才发现西泽尔的问题,不由得起身问道:“是不是要叫救护车啊?” 西泽尔还是忍不住。 他肩膀一垮,强撑起的那股气也跟着泄去。 身体忍不住蜷起,手按着胃部,看上去难受极了。 他这副模样,让江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你该不会是……不能吃火锅吧?” 西泽尔已经没有力气回答她。 他往后靠着椅背,汗水打湿额发,嘴唇迅速失去血色。 那张如上帝恩赐的精致脸庞,因为病痛折磨,反而显露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破碎的美。 像是藏身云霭的孤月,初冬易化的霜雪,盛极摘下的玫瑰。 他的眼底,倒映着摇晃的灯光。 竟然还在笑。 “问题不大。” 他努力挤出话语,反过来还在安慰江棠, “给路易……路易打电话……”